49 释然

今晚杨夫子留守学堂。

告别杨夫子后杨修便向村子的方向走去。

茶，苦也。

杨夫子以茶喻人，道尽人生悲苦。虽然只是告诉杨修儿时的故事，却也更能让他倾耳细听。

杨修在人世只度了短短七年光阴，却也倍尝辛酸。出生便面临生死困境，成长也是历经坎坷，不可谓不苦。

但是，杨修的苦更多的是别人在承担。杨修幼时无有知觉，一切辛酸苦楚全由母亲代为品尝，母亲却甘之如饴！而所做的一切，不过为了子女健康成长，母亲的伟大，平凡至此！

人生如茶，苦不堪言。

走了七载，回头一看。杨修发现，回忆中没有了辛苦，只有甜蜜。在回忆中，苦也变成了甜。

对于李容来说，只要杨修能平安长大，一切都值得。回忆过往的种种坎坷，过去越是苦楚，如今就越是甘甜。

每个人都是如此。苦，是因为你还在路上。等你到达终点，一切苦意都酿成了蜜。

饮一杯茶，苦尽甘来。

鹿与茶，本就风马牛不相及。杨修却闻弦而知雅意，听音而知禅趣。

追根问底，杨修究竟为何而烦恼？不过鹿死于己手，于心不忍。且野鹿死状凄惨，杨修由眼入心，由物及身，不觉感同身受。一想到自己也死于非命，凄凄惨惨，不觉悲从中来。

悲物与悲己之情交相而至，却不得排解，最终导致郁气淤积。若再晚几日，必将伤及其身！

此刻，杨修释然了。

人也好，鹿也罢，众生皆是苦。鹿被我杀，是其苦；纵然不被我杀，终究难逃猛兽之口。

反观自身，从小到大，也算历经坎坷。更何况仙路漫漫，前方不知道有多少荆棘坎坷在等着自己。相比之下，我之苦，胜鹿多矣！

与其我怜鹿，不如鹿怜我。

想到这儿，杨修会心一笑。

胸中的郁气也随风而散。

事情就这么神奇，茶与鹿本不相干。也许杨夫子也没意料到，自己无心之举却解了杨修心结。

世事无常，杨修听一物而解一物，也不用惊奇。也许人世间就应该多一点触类旁通。

或者这么说，杨修这几天一直将注意力集中在死鹿身上，不得解脱，而杨夫子不过是转移了杨修的注意力而已。杨修毕竟还是个孩子，注意力一转移，不开心的事自然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傍晚，母亲做好了饭菜。杨修胃口大开，在母亲惊异的目光中，将一锅饭、一桌菜吃了个干干净净。

李容又是开心又是忧心。开心的是杨修胃口这么好，看着孩子吃得开心，自己也就满足了。忧心的是，孩子修行不易，只怕受了不少苦。这风卷残云的样子，只怕没少饿肚子。

一锅饭，李容吃了一碗半，剩下的全部葬进了杨修腹中。而杨修却依旧饥肠辘辘。修行时，几十斤肉才能填饱杨修的肚子！

饿点就饿点吧，也不在意这些。抹抹嘴，杨修出门去了。

杨修慢悠悠地走着，到达后山时，小伙伴们都到齐了。

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大家都到了？”

“杨修，你叫我们到后山来，是有什么事吗？”杨雄问道。

“是有一些事想告诉大家。”杨修微笑点头。

“你的事情解决了？”杨阳问道。

“都解决了。”杨修笑道，“还是杨夫子教导有方。”

“你没事就好。”小露开心道。

“没事了没事了。”杨修道，“你们就别打岔了。我叫你们来确实是有事和你们说。”

“什么事？”

“唉。”杨修叹了口气，“我们都是从小玩到大的。”

“如今我一人踏上了修行路，留下你们忍受凡人之苦，我实在于心不忍。”

“没什么的。”小露道，“只怪我们没有仙缘。”

“是啊。”胖子也点点头，“虽然我们也梦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仙人，但我们也有自知之明。我们资质浅薄，与其在仙路上摸爬滚打，还不如做一个凡人自由自在。”

“你的好心我们心领了。”杨阳也道，“我们都是经历过秋祭的，但都没有获得仙缘。这说明先祖认为我们不适合走仙路。”

“不得不承认，我心动了。”杨雄说道，“我们之中就我最想成为仙人，但是杨阳说得对，也许我们都只是普通人。没有像你一般的天资，怎么能走仙路呢？”

“我……我还是和大家一样吧。”杨力小声说道。

杨修认真地看着他们，他们眼里都是真诚。

“都怪我没本事。”伙伴们都是好样的，杨修却自责起来。

“要是我能把先祖传我的功法传给你们就好了。”

“先祖的功法只在我心中，我却说不出来。哪怕是一个字！”

“你也别自责。”

“你能成为仙人我们就很开心了”

“对啊，对啊，以后我们可以对外面炫耀，我们的朋友是仙人。想想就开心！”

……

见大家反而纷纷安慰起自己来，杨修也挺感动的。不过，被安慰的应该是他们才对啊。

沉默了一会儿，杨修开口道：“我遇到了一个高人。”

大家都侧耳倾听。

“他人很好也很厉害，他教我修行，还照顾我。他让我管他叫三叔。”

“我想，也许我可以问他讨要一些功法送给你们。”

“即便不是修仙功法，也可以让你们变得很强大。”

杨修说完，六个人大眼对小眼。气氛就这样突然安静了。

“你们说话呀。”杨修翻了个白眼。

“这样会不会不好？”杨阳小心道，“他对你好不代表他愿意给我们功法啊。”

“他真的很好？会不会是骗你的，想害你？”小露担忧道。

“你想多了，他实力强大，想害我也不至于绕这么大的弯吧？”杨修笑道。

“总之你还是小心为妙”杨雄也道。

“好吧。”杨修无奈点头。

想给伙伴们求取修炼功法只是杨修临时起意，他也不知道三叔会不会答应。

这件事也只能说明杨修做事还不成熟。在没有结果之前就向伙伴们说这些，无疑是让他们内心有了一丝期待。

倘若事不成，期望也就成了失望。

还不如悄悄向三叔讨要功法，如果能得到，就送给伙伴们。这样也不失为一个惊喜。如果得不到，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也不会对伙伴们造成不利影响。

很快就要到戌时，他们也都去训练。而杨修则回到了家中。

杨修想陪陪母亲，哪怕只有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