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包子吗？新出锅的。”

壮汉摇了摇头，说道：“不买，我想问一下门口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小王得知这个人并不准备买包子，就继续揉面，并说道：“那个孩子是个弃婴，早上太阳没升起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放在我家门口，我照顾了一天，还没人来认领，我也不想养，只好把他放在门口，等待他的有缘人，没准哪个人家就有心要收养一个孩子呢！”

壮汉拿出一些碎银子，放在小王揉面的案板上，说道：“这孩子我带走了，这些钱够不够？”

小王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要钱，那又不是我的孩子，这钱我受不起，你要是喜欢孩子，带走便是，对了，你是干什么的？”

壮汉并没有收回银子，面对小王的疑问，如实的回答道：“奴隶贩子，与其让他冻死，不如让我带走，这钱你收下吧，就当你照顾他一天的工钱了。”说完话转身就要走出去。

小王根本不在乎，只是感慨命运，这孩子最终的还是逃不过奴隶贩子之手，只不过这钱属实有些烫手，并不想要，但是那几个汉子走得很快，没等小王说话，就出去了，小王看着银子无奈的摇摇头，“哎”的叹了口气。

苦尽听到他们的对话之后，心中有些焦急，那个可怜的孩子居然要去当奴隶了，心有不甘，抓起案板上小王还没收起的银子，连忙追了上去。

小王诧异的看着苦尽，作为苦行僧，是不允许触碰钱财的。

苦尽快步拦下要带走孩子的壮汉们，挺直了腰板对他们说道：“这钱你们收回去吧，这孩子我收养了，虽然过不上好日子，但是总比做奴隶要好。”

壮汉拿过钱放进怀里，他根本不在乎这个孩子，只是觉得没人要的话，自己就花钱收了，也算是废物利用，现在有人要收养，自己也就不强求，一个婴儿而已。

领头的看着苦尽，点了点头，简单的说道：“好。”不在乎的离开了。

苦尽说出要收养这个婴儿之后，突然间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变重了，以前自己有吃就吃，没得吃就吃点雪凑合过了，现在却不能这样随意，原本有些佝偻的腰板又往下探了一些，看着远走的三个壮汉，还有屋外的篮子，走到篮子附近，掀开蒙在婴儿头顶的兽皮，苦笑了几声，叹了一口气，拎着篮子走回包子铺。

小王将手中的面扔在案板上，嘴角含笑对苦尽说道：“怎么，这孩子你要了？”

苦尽皱着眉头看着篮子中的婴儿，心中有些后悔，仔细想了一下，这孩子当奴隶和跟自己去当苦行僧都差不多，吃得苦不相上下，跟在自己身边甚至会更苦，连一个像样的居住地点都没有，也吃不到肉食。

苦尽“哎！”的又叹了口气，说道：“没办法，这孩子...可能是与我有缘吧。”

小王被苦尽纠结的面部表情逗乐了，调侃道：“那我...就恭喜苦尽大师收得一名传人咯？十八年之后，又是一条化缘的好汉！哈哈！”

苦尽听到小王的调侃，轻声回应道：“谢谢了，祝您生意赔钱，喝凉水塞牙！”

从屋子里走出了的小王妻子听到两个人斗嘴，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说道：“好了好了，别闹了，这孩子跟苦尽也是挺不错的呢！”说完话之后走到苦尽身边，朝着苦尽怀中的篮子望去，发现这孩子有些不对劲，下意识的用手拂过孩子的额头，焦急的说道：“坏了，这孩子发烧了！放外面那么长时间，着凉了！都怪你，非要把他放在外面。”小王妻子责怪的看着小王，小王嘴角一扯，不说话不理会。

这可急坏了苦尽，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收下这个婴儿当传人，现在反倒生病了，连忙问道：“这这这这这可怎么办啊？我已经好几十年没生过病了，不会弄啊！”

小王妻子接过篮子，就要往外走，说道：“去找郎中啊！孩子太小了，咱们治不了。”

小王拦下了挎着篮子就要往外走的妻子，说道：“这孩子现在与咱们没关系了，把孩子给苦尽，让他去，这种事情他总有一天要自己面对。”

小王妻子却不高兴了，说道：“给苦尽？他也没有钱，怎么治啊！现在先给孩子治病要紧，你让我过去！”

小王还是摇了摇头，说道：“给苦尽拿些银两不就行了？这孩子我说不管就不管，你也不许管。”

小王妻子瞪着眼，说道：“苦尽从来不碰钱，你又不是不知道！”

苦尽还在迷茫状态中无法自拔，听到小王夫妻俩吵了起来，连忙站起身将两人隔开，劝说道：“别吵了别吵了，这孩子我能养活，你俩别因为这个事情吵架了！”

小王对妻子说道：“你去给苦尽拿些银两。”

小王妻子火气上来了，想要继续争吵，刚要开口，就被苦尽拉住了胳膊，苦尽说道：“别别别...别动怒，你给我些银两就好，谢谢了谢谢了，这孩子我能养。”顺手夺过小王妻子胳膊上的篮子，婴儿在篮子中小声哭叫，屋子里的孩子也偷偷的探出头，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怎么了。

小王妻子诧异的问道：“你不是不碰钱财吗？”

苦尽有些着急的说道：“苦行僧确实不能碰钱，但是如果是救人的话，佛祖会原谅我的！”小王妻子点了点头，走进里屋拿银子去了。

小王趁着空隙，对苦尽说道：“化不来缘就找我，有素食就分你一些，实在不行可以去找张大仙儿，他也会帮你的。”

苦尽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小王妻子拿出一些银两交给苦尽，苦尽看着递过来的银两，表情非常的纠结，像是摸到了火一样，非常迅速的扔进篮子里，生怕“烫”到自己。

苦尽对着夫妻二人双手合十念诵佛号，非常正经的说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今日结下大善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僧苦尽在此感谢二位大恩德。”说完话鞠下躬去。

小王妻子想要伸手拦住弯腰鞠躬的苦尽，想要让他不要如此在意，却被小王拦住，并说道：“这一躬我们应得，苦尽快去救这个孩子吧，再晚一点可能就死在你手里了。”

苦尽听到此话，点了点头，转身急匆匆的离开了，关上门后，听到屋子里传来的争吵声和孩子的哭泣声，苦尽无力的摇摇头，朝着南方向跑去。

左拐右拐一刻钟时间，苦尽着急的朝着医馆跑去，来到一个巷子口，有一家看起来还算不错的房子，屋子里已经没有灯光。

苦尽跑到门口没有停下，直接选择推门，却没有推开，看样子应该是休息了。

苦尽用力的拍了拍门，喊道：“张大仙儿！开门呐！怎么这么早就关门了？大仙儿！开门！”

“来了来了，别急！”张大仙儿刚刚熄灭了烛火，准备回到里屋休息，最近雪原上病情多发，导致自己有些忙碌，再加上进雪山中采药，不经意间染上了风寒，原本今天下午没什么病人，有些悠闲，觉得可以提前关门，想好好休息一晚上，调理一下身子，这刚关上门就有一个人如此着急的敲门，看样子应该是急活。

张大仙儿咳嗽几声，慢跑到门口，拿下门栓，打开大门，放苦尽进去了。

苦尽看见门开了，直接闯了进去，从篮子中拿出包子铺老板娘递给他的碎银子，连同手中的篮子一股脑的塞进张大仙儿的手里，东西都递过去了，苦尽因为太着急，干张嘴不出声，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张大仙儿下意识接过苦尽塞过来的东西和篮子，借着门外的微光，定睛一看是苦尽，没等苦尽说话，张大仙儿皱了皱眉，在苦尽说话前说道：“秃驴，你砸什么门？我认识你二十几年了，你就没得过病！我最近身体不好，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家里也没素食给你，走吧走吧。”说完话就将苦尽塞给他的东西全都塞了回去。

张大仙儿因为生病的原因，身子有些虚弱，有些烦躁，伸手轻推苦尽，想让他出去，不要打扰自己休息。

苦尽一听张大仙儿要赶他走，明白张大仙儿以为他是来化缘的，说不出话的嘴也努力矫正过来了，身子用力防止自己被推出去，对张大仙儿说道：“不是不是不是......我我......他他他......”想要说的什么也表达不清楚，磕磕巴巴的让人着急。

二人推推嚷嚷间，“哇~”随着一声婴儿轻轻的哭泣声，张大仙儿下意识的停止了推攘，目光看向苦尽手中的篮子。

苦尽不知道张大仙儿为什么突然收力了，但是自己却没反应过来，苦尽整个人撞在张大仙儿的身上，将张大仙儿撞了个跟头，“哎哟！”一声，张大仙儿跌倒在地，还好没有受伤。

苦尽吓得放下篮子，将张大仙儿扶起来，对张大仙儿说道：“你没事吧？别吓我啊！”

张大仙儿眼前有些晕眩，在苦尽的搀扶下站起身，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喘着粗气，冒着虚汗，张大仙儿对苦尽说道：“我没事，秃驴，把油灯点上，门关上，我歇会儿，诶。”说完话轻轻挤按自己的太阳穴。

苦尽答应道：“好好，你没事就好。”

苦尽很熟悉张大仙儿的医馆，随手在黑暗中拿起一个油灯，并将其点燃，然后关上了门，走回到张大仙儿身旁。

张大仙儿此时正抱着篮子发呆，苦尽提着油灯，拍了拍发呆的张大仙儿，说道：“你怎么啦？摔傻了？”

张大仙儿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说道：“没，身子有些不舒服，我才反应过来，你今天居然叫我名字，原来是因为这个孩子啊，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在你手上？”

苦尽举着油灯，对张大仙儿说道：“这孩子是个孤儿，小王收养了他一天，晚上的时候，有奴隶贩子要带他走，我不忍心，就拦下了，我准备养他，收他当我的弟子，你快看看他怎么了。”

张大仙儿恍然大悟，说道：“我知道，早上我在小王那看了会儿热闹，知道这孩子什么情况，我不是问这个孩子怎么回事，是问你怎么回事，你要养这个孩子？是不是有些冲动啊？从小就像你这样光着脚丫子、穿着薄棉衣在雪地里跑？这孩子得死一万遍，你那小破庙里甚至没有外面暖和，怎么养他啊？你不是说你十五岁的时候才被收入佛门吗？最开始那几年根本受不了，差点死在雪地里吗？他也就刚出生半年，会死的吧？”

苦尽一脸为难的回答道：“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去做，但是我已经收养他了，肯定要尽全力让他活下去，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他的病，你先给他治病吧！”

张大仙儿点了点头，用手捏了捏婴儿的脸蛋，摸了摸婴儿的鼻尖，发起了呆，愣了会儿神，抬头看了看紧张又焦急、却不敢说话的苦尽，“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说道：“苦尽你怎么了？你这秃驴这么紧张干什么？”

苦尽一直都在紧张的看着婴儿，生怕这个孩子出事，现在听到张大仙儿的调侃，苦尽有些生气，大喊道：“老杂毛！你到底给不给他看病？捏来捏去好一会儿了！能不能治？要是治不了，我带他走，医馆又不是只有你一家！”

张大仙儿看着暴跳如雷的苦尽，无语的说道：“只是发烧了而已，我刚才在考虑要用多少药，看把你急的，露出狐狸尾巴了吧？叫我老杂毛了吧？就知道，你若无事求我，又怎么会叫我大名！”张大仙儿说完话，将手中的篮子塞进苦尽的怀里，自顾自的走到医柜处抓药去了。

苦尽也不说话，看着张大仙儿抓药，老老实实的抱着孩子。

入夜，孩子的发烧退去了，张大仙儿有些虚弱，想要去休息了。

“咳咳，咳咳咳！”

刚刚退去发烧的婴儿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张大仙儿走到近前，看着慌张的苦尽，伸手摸向孩子的手腕，嘟囔道：“怎么莫名其妙就咳嗽了呢？”

张大仙儿配了少量咳嗽药，熬完之后灌进婴儿的口中，很快便不咳嗽了，终于可以休息了。

张大仙儿看着外面天色很晚了，便劝说苦尽道：“在我这住下吧，明天再回去，正好明天我也可以观察一下这个孩子的病情。”

苦尽点了点头，悬着的心终于随着婴儿熟睡的呼吸声安稳了下来，与张大仙儿走进里屋，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