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觉姚慧心的目光在流连这些冻尸，同样刚到铁渣城的保安队直属分队的武林副队长粗豪笑道：“姚所长是头一次来铁渣城吧？往年铁家带着十个小蟑螂管理铁渣城的时候，这些冻尸不会出现在城内，早早就赶到城外贫民区自生自灭了，今年铁渣城换了主儿，肥猪张一个女人到底心软，没下达驱逐令，结果我听说铁渣城今年冬天闹事儿的不少，这帮流民豁出命留下也是没衣没食儿，仍然死在了城里，开春前收拾他们肯定是个麻烦，死在明面上还好办，就怕死在角落里没人发现，到时候臭了不说，还容易起瘟疫，哈，你看那个死倒，竟然是贴在墙上冻死的，肯定是冻疯了才会这样，啧啧，这个喂奶的更难得，都快成雕塑了，好像那个什么来着，哦，对，圣母受难图。”

外表粗豪心思细腻性格残忍暴虐？想要这种小把戏让我知难而退而不是先谈携手合作，说明这个家伙自信能在晚宴加分赃会上拿下自己想要的东西？姚慧心神色不动，特意略往后倒，靠在尚且柔软的座椅上，眯眼看着身材普通样貌平平无奇偏偏留了满脸络腮胡装作粗豪的武林副队长，悠然道：“副队长说的没错，不过这些荒民饿昏了头，连吃人都不会了。”

“哦？”

“任何生物，活肉是最好吃的，我个人认为，各种动物身上的活肉里，心脏最美味，这些荒民冻饿交加死的时候几乎耗尽了全身的脂肪，自然也包括心脏部位的油脂，又经过低温冷冻，只需要用刀从肋骨下方切口，沿着心脏四周绕一圈切断血管肌腱，便可以将收缩的心脏掏出来，尤其是那种几乎耗干心血，呈现粉红色还夹少许浅黄色脂肪层的心肌口感最好，无需加热，切成薄片沾上细盐生吃，无上的美味啊。”

再怎么说，基因研究也是生物学的分支，基础解剖还是要了解的，除了李敏硕之外，姚慧心的话让车里其他人无不感到毛骨悚然，吃人这种不能摆在明面上，会被所有人唾弃地事情竟然让这女人娓娓道来，悠然神往中还带着那么点渴望的味道，要说她没这么吃过，没仔细研究过怎么弄的好吃，所有人都不会相信。

武林咧着嘴还想硬撑，姚慧心又怎么会给他开口的机会，忽然对着武林作出了垂涎欲滴却又冰冷的微笑，裂开的嘴角都仿佛能滴下几滴刚刚吸嘬的鲜血来。

嗜血的笑容搭配着乍一看只有十三四岁的女孩面孔，这种强烈的反差哪怕神经再大条的人恐怕心跳也得快上几拍，武林明明知道此刻移开目光就算输了一招，可还是在双重恐惧的刺激控制不住身体的本能反应，垂下了眼帘。

哼！疯女人，不跟你一般见识。

原来只是个温室花朵，看来不用担心他蹦出来搞事了。

无声的交锋恰好在马车到达枪炮玫瑰的那一刻停止，两人先后下了马车，迈步进入尚且算是灯火辉煌的枪炮玫瑰，由于这趟悬赏的完成者分属两方，再加上寒冬到来商旅断绝连湖边也因为浮冰的缘故停航船只，枪炮玫瑰这种铁渣城最高档的消费地来客寥寥，张卫良与孙狼商量之后，干脆将那个自称大姐头的食人族祭司软禁在枪炮玫瑰的高档客房里，这样显得不偏不倚，可以让各方安心并且满意。

晚宴照例在白天养被张卫良击败的那个贵宾厅举行，只是此刻的桌椅布局已经与当日完全不同，虽然周围的圆桌上摆满了足够数十人大快朵颐的食物，贵宾厅里却不过寥寥数人罢了，怎么说都是在东亚排得上名号的各势力高层，有资格与他们一起聊天吃饭的人，放眼整个铁渣城也不过是张卫良跟孙狼而已，保风都没资格在这种场面出现，这也是托了他俩策划抓住食人族祭司的福，要不然张、孙二人顶多能做个跟班，在整场晚宴中跟在姚慧心或者武林的身后，充当背景板。

人数固然不多，却也泾渭分明地围成了三帮，算上武林带的两位技术员，保安队人数最多，气氛却最冷，彼此间几乎没有说话，围在桌旁自顾自细嚼慢咽，或者说只有姚慧心神色如常带着李敏硕吃吃喝喝，武林那张‘粗豪’脸在看到桌上的油煎毛猪肉片后始终保持着某种清白色，显然他此刻没什么胃口。

CW公司的几位倒是谈兴甚浓，有孙狼晃悠着他那个颇有点特色的大脑袋与另外一名看不出职位的美女伏低做小，俩位公司高层时不时发出阵阵笑声，至高城的刘亮区长与总工会的李芬副会长凑到了一起，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议论着什么。

晚宴进行了大概半个小时，两名护卫推开贵宾厅的大门，分别来到张卫良与孙狼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两人听完护卫的报告，抬头对了下眼神，张卫良举起酒杯轻轻敲打了几下，吸引众人目光后说道：“沙丘自治领的丘委员没办法抵达了，他的飞艇半小时前不得不迫降，看来西北的风雪比较大。”

“啧，那个小破自治领顶多修修补补，派人来也没用，占的地方大就以为自己能跟咱们平起平坐？这趟飞艇栽了，恐怕他们连修飞艇的材料都凑不齐吧？”武林这话虽然尖酸刻薄了些，却也没错，现在这世道，不是按占地多寡人数多少来评判一处势力或组织到底有高水准，而是要看科技水平的高低。

提飞机那算是抬杠，要是自己所属的组织势力连一艘可以随时派出的飞艇都没有，就算有所谓的高层派驻到其他城镇，顶多也只能算是个管事儿的，哪怕身边可以常驻十几二十个动力装甲战士，手里的火箭筒炸药包足以轰飞任何一座中小市镇，见到那些从飞艇上下来，身后只不过跟俩防弹衣保镖的人物，也得伏低做小客客气气。

为什么？动力装甲再怎么能抗能打，装上火箭背包顶天蹿它个三五百米高，还得注意落地的时候调整好降落伞，免得摔成铁饼，跟满天飞来飞去丢颗制导炸弹就像丢粒花生米一样容易的飞艇根本没法比。

说白了，这就是技术的差距。

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

知识，永远是无价的。

这些话在信息爆炸动动手指什么都能搜到的旧时代看来更像是口号，但是，在人类文明萎缩退化濒临破灭的今天，却是血淋淋赤裸裸的现实，没有知识带来的技术，没有技术带来的武器装备，想要在这个弱肉肯定活不下去，强食都有可能饿死的世界挣扎求生？

做梦！

这样的道理，在场所有人都懂，只不过武林不应该将它说出来，倒不是说武林的话有错，而是将这些众所周知的道理挂在嘴边展示其乏善可陈的优越感只能曝光一件事，来自保安队总队的武林副队长，看似粗豪不过是个嘴上讨便宜的绣花枕头罢了，从侧面说明这次武林到来多半没有保安队总队那边的支持，很可能带有一定程度甚至全部的‘个人’意向，其意见建议威胁筹码都可以不用考虑。

看着在场这些老油条一个个露出心领神会地笑容附和着武林的话，后者竟然还沾沾自喜洋洋自得，姚慧心强忍住捂脸的冲动，上前半步朗声道：“诸位，既然人到齐了，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把，这人，有我们保安队一半，所以我们的要求也不高，两个经期后交付给总工会。”

在场都是聪明人，姚慧心说两个经期，摆明了是跟CW公司这边一人一期，其实姚慧心的打算是借口冬季交通不便风雪频发，为了稳妥起见，等开春再与总工会交接，这样的话，就可以拖延出四个月时间，保安队这里起码也能占个一期半，CW公司再占据一期半，剩余一期让至高城用物资来换，再用这些物资堵住总工会的嘴，这样以来，不光研究所空手套白狼，各家面子里子都有了，皆大欢喜。

没想到武林这个蠢货提前漏了底，不得已姚慧心只能降低标准一上来就提出只要一个经期，并且摆明了这是保安队或者说研究所的底线，如果总工会以及他身后发布任务却藏头藏尾的雇主连这点好处都不肯松口的话，姚慧心大不了以权压人，来他个一拍两散，直接切了那个倒霉的食人族祭司，各家拿尸块回去研究算逑！

姚慧心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李芬副会长身上，副会长年过四十，模样可以算清秀，在破灭年代最动荡时期出生并成长的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一些，这也无可厚非，那个时期大部分不是被逼无奈而是主动怀孕生产的女性往往条盘身段都必须是上上之选，否则根本入不了当权男性的眼，哪怕父系那边再怎么歪瓜裂枣，中和一下生出的孩子都不会差到哪里去，同样，他们那代人由于青少年时期的动荡经历，各方面更接近于挺过旧时代破灭阶段的父辈，类似李芬这样活下来并且稳居高位的人，都可谓是一时俊杰。相比武林这种二十岁出头，勉强算平稳时期出生并成长的‘花朵’来讲，权势同等的话，李芬碾压武林不成问题，收拾姚慧心这样的心机婊不说易如反掌，最多费点心思。

“规矩，在实力面前就是狗屁，这个道理不用我教，相信大家都可以理解，其实我满可以答应姚副所长的要求，甚至还可以将期限延长到四个月，唯一的问题是，只要姚所长以及在座的各位愿意承担我的雇主随之而来的怒火，那么，我现在就可以返回滨海卫星市，承受接货失败导致的工会内部惩罚。”说到这里，李芬特意停顿了一下，用一种非常诚恳的眼神环视众人后继续道：“我不需要诸位相信我所说的话，甚至不需要某个好心的朋友出来打圆场，今天愿意参加这个晚宴，特意跑这么远与诸位面谈而不是简单发封电报了事，只是想表明，我，以及我供职的总工会仍然是诸位最值得信任的合作伙伴，但是，下了这单悬赏的雇主绝对是诸位无法招惹的存在，所以，在捕获食人族祭司的消息已经广为流传的情况下，总工会只能严格执行与雇主签订的合同，避免给对方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至于雇主的身份恕我不能告诉诸位，连暗示都不会有，我能说的只有这些，谢谢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