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卫瞻萧瑟

冬雪飘飘，寒风刺骨，建州府的一个小渔村里，来了几个出手阔绰的年轻公子。

村民很是好奇，住下了一个月，每天早出晚归跟他们一样去河里刨冰打鱼，那位病弱的公子把打来的鱼都分给了四邻，只留了些许自用和售卖。

这日傍晚，一位短衫青年拿着两枚鸡蛋进了一处三间草房的院子，进入东屋，“公子，看，这是隔壁葛大娘给的鸡蛋，还有昨儿顺子叔给的还没吃，属下一会儿给您煮熟了吃”。

屋内，火盆暖烘烘的，一位手拿书册的年轻男子散发倚在床边，正看的入神，听得声音转过头，看了眼青年手中的鸡蛋，凝神思索片刻，细看，俊朗的面容中带着病容，“恩，咳，咳……”

青年赶紧放下鸡蛋，走过来给他拍背，“公子，属下让当归进程买药了，也快回来了，您还是继续吃药的好。这个月，属下觉得您咳得次数少了很多呢”。

“咳，白芷，不是叫你别去抓药了吗？我这身体啊，就这样了，咳，咳，人都说久病成医，我自己知晓的”，散发男子就着青年的手站起身，“该做饭了，你去再背点材回来，前几天葛大娘教了我一种腌鱼的做法，今天我来试试”。

“行，那属下去背材了”青年习以为常，但又很无奈。

自从来到这里，公子一切都亲力亲为，甚至烧水做饭，再也不需要他们几个动手了，除了帮忙刨冰打鱼。有时候他都感觉公子是侍卫，而他们几个才是公子呢。唉，希望公子的病能好些。

他们一路艰难险阻的过来了，别到头来公子身体垮了。

……

“白芷，白芷，王爷呢”白芷刚出院门，当归就拎着药包回来了。

“嘘，你怎么总记不住，小心惹祸，别再口误了，公子在里屋呢，待会儿你去接一下熟黄他们俩，都这会儿了，应该回来了”。

“唉，好，知道了”，当归说完立马粗溜的跑进院子。

屋内的公子自然也听到了，摇了摇头，哀叹，是呀，他是卫瞻不错，但那已经过去了，从几个月前，世上就再也没有留王卫瞻了。

抓住时机，让自己死亡，再好不过了。

保全了留王府众人，也满足了自己的心愿。

这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

现在的他，

只想在日常与安详中静静的呼吸完属于他的天地之气。

……

小渔村名叫漕湖村，深冬夜幕降临时，点点微弱的灯光在发白的夜色中闪烁着萤火般的暖意。

……

“公子，属下今天打听到一件奇事，您要不要听听？”当归看了眼桌上满满的药碗，再看看手捧书卷的公子，灵机一动道。

“神奇事儿？什么事儿，当归，快说说。”熟黄也看向桌上的药碗道。

“恩”卫瞻难得一见的嗯了声。

“唉，公子，您把药喝了，属下慢慢讲”当归端起药碗，递过去。

“……”唉，卫瞻无奈的接过一口喝了，当归熟练的接过空碗递上帕子。

……

“你是说，溪口县？”听着当归说了一大圈，卫瞻有点明白了。

“是啊，公子，听从北边回来的商队说，那儿有个学堂，专门收流民的子女，还管吃住，很多北地流民都去了”当归认真的回忆串联今天在茶楼听说的七言八语。

“这是大善，好事呢。只是，溪口，距离战乱之地有些近了，恐怕平静不了太久”对于那些积德行善的人，卫瞻给予敬佩，但也只是敬佩，乱世之民犹如猪狗，那些杯水车薪解决不了根本。

“说是有许多大家都去学堂教书了，有……玉面公子，嗯----什么狂傲先生，雪柳先生，哦，还有一个书画双绝的小公子叫什么……希孟，哦，对王希孟，据说还未及冠，连束簪礼也未到呢。”当归也很是兴奋，男子满16岁束发带簪或带有家族标志的玉佩，20岁行冠礼，这个希孟公子当真厉害呢。

“呵呵，应该是狂草先生，墨柳书生吧”卫瞻用书卷敲了当归一记脑门，呵呵笑开。

“嘿嘿，属下记错了”。

“不过，以稚龄之身竟与年半百的‘狂草先生’和‘墨柳书生’齐名，那很厉害啊”看来大卫出了一个神童呢，他太久都没过问世事了，这都不知。

“公子，村东的二大刚才也送来了两个鸡蛋，您看……属下要不要去打听看看，这两天怎么都送起了鸡蛋？若有喜事，咱也送点回礼……”正说着白芷又拿着两个鸡蛋进来。

这个小渔村办喜事都是送鸡蛋告之的，他们原本是不知道的。

“不用打听，是喜事，也该有喜事了，来的路上不是都说朝廷要征兵吗？告书也该发到了，村子里应该知道了”卫瞻摆手，有些伤感道。

“朝廷征兵村子里怎么还办喜事？不应该悲伤吗？”当归有些莫名道，他记忆中的哥哥就是被征兵的带走了，再也没回来。

“呵呵，那是因为要赶在征兵之前生下子女，万一回不来，也算留后了……每家送些礼金吧”真的很无奈啊。

“那岂不是太……”当归想哭了，这里他最小啊，哭一哭没人笑话吧，正要拿袖子擦眼泪，忽然想起什么。

“哦，对了，公子，属下花了五角钱，买了一张纸回来，……您看看，属下看他们甚是喜爱，所以就……”当归瞥了眼熟黄，从胸口处掏出一张折叠的邹巴巴的纸递给卫瞻。

熟黄狠狠的瞪了眼当归，花钱买张纸？还花了五角银？这是被坑了吧？五角银得打多少鱼才换回来啊，咦，看在公子貌似很喜欢的份上，这次就算了，哼。

短短的一首诗，卫瞻看了好久，当真豪迈啊。

一蓑烟雨任平生，谁怕？

是啊，蝼蚁般的村民不怕，他们竭尽全力，用最原始的办法来抵抗战争与灾难，延续生命。

他卫瞻，不，他萧瑟也不怕。

不过一死尔，谁怕！

从此他就叫萧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