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路遇杀之
周明焕在安西军开始军旅生涯的同时,明月也开始了北行。
在明焕离开后,明月又等了月余,安排妥当,留下几封书信分别给师傅、明祖和魏少华,带上周问、周成、小梅和桂婶以及在溪口外等候的青云十八骑中的两骑卫队三十六人安静的离开了溪口。溪口的一切自有许州负责,所以明月走的很安心,这个世外桃源算是初有成效了。
野心勃勃又自大的闵王还在南边作乱,一时半会儿还没能耐打到这里;而齐王爱面子,不会主动挑起战争,也不会打过来;其他的一些都府驻军只会小股作乱,只要两王不打起来,都府明面上暂时可以忽略,但私下的龌蹉谁也不知道。为了防止有心人的试探,明月在走之前调了暗营第六影卫队的安卫影增加了溪口防务。
按照地图往北偏西走了月余,俞显荒凉,路有白骨,满目疮痍,正值入秋,枯黄老树,寒鸦瑟瑟。
明月一行人在黄土道上勒马眺望,目光所及处有人影绰绰,随着旷野之声而来的似有鞭笞之声。探路的影卫回转禀报说是一小队着兵服的军士在驱赶一群村民,说是抓逃兵。
哼,一路上这样的情形已见怪不怪了,乱世之民如猪狗,乱世之军如土匪。此时此刻,拳头大的是老大。
“驾”一行人打马前进。默然的被驱赶鞭笞的农民,迎着长鞭不闪不躲,倒地能起就起,起不了继续挨鞭。在最后一鞭带着军士的骂骂咧咧落在地上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身上时,那个举着鞭的兵也应声而倒。
“恩?你们……你们什么人?快些闪开,莫管闲事”,为首一人回头看了看明月一行人,不是很好惹,也不管同伴是否死去,打算不做计较。
明月望着那些头也不抬犹如形似走肉的农人,心酸瑟瑟,喝声问道:“你们是哪里的驻军?抓他们作何?”
“哼,我们是平阳府的,识相的赶快让开,否则我们都督可不好惹”那人又道。
“哦?平阳府,常西峰?有意思”,此时周明月已经肯定了常西峰是背锅了,“呵呵,这从河南府、东平府、一直到到河北路这边的河间府,怎么都说是常西峰的兵啊?看来这常西峰定是得罪了太多人了……”
“你……你……怎么?你们认识我们常都督?”
“是啊,很不巧,你们都督得罪了我,看见你们很不爽。杀了吧”。
“是”,身后马上十几人整齐划一的拔刀,周问率先飞马,如影光闪烁,那十几步开外隐在荒草丛中还在提裤的人已经“啊”“啊”两声毙命,待众人看清时,那个飞身下马的青年已经稳稳的又坐在马背上。
直到此时,那个被打的皮开肉绽,没有一丝人样的男人才踉跄的站起又倒下艰难的向着那处草丛爬去,一旁的兵士也没人再去关注他。
“你们……”“唉……唉,好汉,误会,我们不是平阳府的,我们……我们是河间府的,好汉饶命”“是误会”……
“误会?河间府?你当我傻子?”明月虽然已经习惯了看死人,但还是于心不忍,毕竟21世纪法治社会的思维,没那么容易改变,“除了后面那四个,其余的……废……杀了吧”。
之前一路上的不忍心,却导致了更悲惨的后果,谁不是家里的顶梁柱?谁没有父母亲人?可是明月体谅了那些作恶的兵士,而他们转过头又去祸害无辜的村民。
“你……啊”“啊……”惨叫声后只余下战战兢兢的四名兵士,瑟缩的举着刀,哆嗦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们还有良知,走吧,远远地,也不要回去复命了,回去了也没命,走吧”明月朝他们摆手道。
“谢谢好汉饶命,谢谢”“谢谢”“谢谢”几人扔下刀搀扶着瑟缩的离了人群,最后一名落下几步回转头,似乎想说什么,又被同伴催促走了。
“你们……也走吧”看着马下十几个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的人,“若没有地方可去,从这儿往南约八十里,有个定县,北城门外有粥棚,去吧”。
“天哪,这是什么世道啊”“呜呜呜”至此这群人才缓过麻木的神情,没有喜,只有悲。
一个听声年纪约莫大点的汉子跪下磕了三个头道:“原以为我们都活不下去了,既然活着,还是想问问恩人的名姓,我们虽报不得恩,但也想恩怨分明,不能真的犹如猪狗般活着”
“于我而言,小事,望你们能活着走到定县,到那儿去打听吧”。
“公子,那个汉子还有一口气,属下给他含了参片”一名去查看了刚才那位爬行的男人,“那个女人……已经死了”。
“留下几人处理尸体,那女人掩埋地儿竖块木牌方便那男人寻找,另送那男人去定县找郎中,我们云州县汇合”。
“是”
“我们走,驾”
风吹的草儿弯着腰,那处荒草丛中,若隐若现不着衣物的双腿旁,男人伸直的手臂紧握的拳头似乎在抗拒这入秋的寒冷。
迷茫的十几人看着留下的那三人熟练处理尸体,有的开始呜呜的哭泣,有的帮着捡拾材火、抬尸体。
北风卷地,百草呜咽,这世道是变了。
马上的周明月忽然嗤笑一声,那位写下‘枯藤老树昏鸦……古道西风瘦马’千古名句的马致远当时的心情怎么样呢?悲凉否?断肠否?他只是在表达羁旅的悲苦思情,可曾见过满目疮痍路有白骨的景象?这样的情景在他看来该用何种诗句来表达呢?
朝廷下令征兵,各都府明着征兵,暗地屯兵,烧杀抢掠用以养兵,粮价比之黄金,有钱难买,百姓饿死冻死。
城外的百姓家园被毁,无粮果腹,无衣蔽体,各县郡府城里的存粮又能维持多久呢?唉,不远了。各地的粮仓那是决计不会开放的,京都、军队可都指着呢,百姓就别想了。
……
云州县一处僻静的两进宅院,前院三面有屋,住着几十名骑卫。
后院宽敞,进深较大,小梅领着两个名仆妇正在洒扫,见桂婶还在屋子里忙活道:“桂婶,您别在这儿忙了,去厨房吧,公子晚间肯定能回来,烧点姜汤预备着,这院子有我呢,您快去吧”
“唉,好,那待会儿别忘了去采买点铺盖,这儿有点味儿”,桂婶抱着铺被出来,“早该带着家伙事儿出来的,这倒好,啥都现买”。
“行,桂婶,您放心吧,我这会儿就去。”
……
云州县一道窄巷子口,几匹健硕的棕马打着喷嚏儿,两名骑卫左右挨着巷口墙壁,注意四周的动静。巷子窄小仅够两人并行,巷子里一间门头上飘着一面‘粮铺’店旗,旗角的‘周’字并不显眼。
此时店铺掌柜正恭敬的朝明月施礼,“少主放心,属下定三日办成”。
“另外,再找几个可靠的妇人,洒扫做饭,我暂时在此住些时日,三日后我再来”,说着走出店外,“哦,陈掌柜留步”。
“少……公子再来啊”见门前有左右邻家探头探脑,陈进忙改口道。
“陈掌柜,留步”,两人前后出了巷子,等候的护卫递上马缰,几人上马离去。
左右邻里依然好奇的张望,“唉,掌柜的,这是你们东家?”“对哦,陈掌柜,那两人什么来头?好气度呢”“我说陈进,你这儿有大买卖了?可别忘了我们”
“各位,我们东家心善,三日后城门口设粥棚,今日闭店”陈进拱手说完转身进了店内关门落栓。
“真的假的?”,“就这小破店?”,“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吧?”,“行了,没听人说吗,东家,东家心善,不过这得多有钱啊,现在粮食比金子贵呢”,“是啊,从没见过陈掌柜的提起东家,这东家哪儿的?”,“奇了怪了,陈掌柜今儿,怎么感觉活了,看那话说的多有气势”……
……
陈进穿过后堂,走入另一条巷子,打了一壶酒,七拐八拐的进了家门,“老婆子,我回来了”。屋里出来一个裹巾的妇人,擦了擦了手没好气道:“吼什么,今儿怎么回来这早?”
“给,整俩菜,我去把儿子叫回来,今晚喝两盅”陈进把酒壶递给妇人,转身要走,妇人接过酒又一把拉住他。
“唉,等会儿,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告诉你也无妨,嘿嘿,东家来了”
“啥?东家?”
“行了,快去做饭,我去叫大奎”,说完也不管呆滞的妇人,径直出门了。
原以为守着粮铺到老死,这辈子就过去了,没想到活着还能见到主家。陈进也是一名影卫,自青年时出任务受伤后就来这里守铺子,成家生子,如大多数人一样活着。世道有点乱了,许多人都往南逃了,老婆子也让南下,为此生了多少闷气,现下好了,主家都来了啊……这是不是意味着变化呢?不管怎么说,这个冬天,这里要少死不少人呢。好事啊!
……
明月进后院,小梅侍候梳洗后,就有影卫送来两封竹筒信,一封来自周家,一封来自济宁府。半道上明月就分别给祖父和明玉发了信,告知他们自己暂时的打算,本来要给明焕去信的,但暂时不知他在哪儿作罢。
祖父的信无非又是让他别玩野了,十六岁束簪礼前一定赶回家去,家里满十六的子弟们大都已外出游历云云,本来明焕的冠礼也在准备,收到信知道他不回去了,也作罢了。
明玉的信简洁明了,之前在溪口就已经收到过来信,丘鲁书院众人多数十分推崇齐王,许多人为齐王网罗天下士子,溪口学堂的名声并不显,但无形中聚集了一些名家,这对他们来说就太重要了。那些士子们对明玉开始各种的比试为难,后来又拉拢赞誉,齐王赏脸也特意宣见了明玉,言外之意要溪口的学堂入齐王名下,虽然已经婉拒了,齐王也并没有表示什么,但那些士子学生们却义愤填膺,貌似他做了什么不可理喻之事,让明月做好接受攻击的打算。明玉此次信中表明暂时不打算起程,因为丘鲁书院的山长南文道病重,貌似与齐王有关,他要留下弄清原委再作打算。
最要命的就是这种人,一言一行无不彰显好人风范,但又无时无刻无形中都在挑拨别人为他不平,为他反抗,为他卖命。
呵呵,齐王,千万别来惹我,你斗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