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山有路。

但仙山没有，至少眼前的这座仙山没有任何山路，甚至没有任何人类活动的痕迹。

即使是能够御空的修者，也不会对这满是巨石，山势陡峭，又没有多少生命痕迹的地方感兴趣。

然而王辰却很享受，每一步攀爬，他都能感觉到这座大山的雄伟，而自己就像是一个渺小的虫子。

一只有想法的虫子。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然而天气非常好，月光十分明亮，王辰觉得每当他脚步用力，配合手掌握住岩石向上的一大步，就更加接近那令人沉醉的星空一分。

手掌在岩石的边缘试探，然后他两只手握住岩石的石峰，配合双足的给予的摩擦力，他自然而然的将上身支起，然后爬上了一处石台，视野陡然开阔。

这里的山体变得没有那么陡峭，就像是一处恢弘巨大的山坡，绿色的植物多了一些，但依然巨石横陈，更有不少植物变得枯黄。

不远处，他看见有一只长着黄毛，如大狗一般的山狼正警惕的望着他，因为天色已暗的缘故，这只山狼的眼睛很绿，显得有些阴险和凶残。

这种山狼的利爪如铁钩，从柔软的足部弹出来后足以深深的嵌入岩石，支撑它捕杀悬崖上的猎物。

不过这种捕食者对于王辰来说并不构成威胁。

因此这里很可能是一个休息的好地方。

目光微微在山狼身上一转，王辰的目光便投向前方一块断裂的巨石。

他似乎是从山顶上坠落而下，足足有小山那般大小，山石断裂之处正对着王辰。

远远地，在参差不齐断口处的碎岩里，王辰看到了星星点点的金色，在月光下此起彼伏的闪动。

竟然有些眼熟。

是金矿石？

金子毫无疑问是一种稀有金属，除了打造昂贵的金制装饰品之外，本身的稳定性也是一种很难找到替代品的物质。

但无论如何，赋予它价值的终究还是人类社会，而显然修界对于黄金并不怎么感冒。

据说凡国倒是喜欢黄金，但在修界整体看来，一斤黄金还不如一颗异兽的牙齿。

王辰走上前去细细查看，不过他很快发现这颜色似乎并不是金属的颜色。

探出手去，握住一块碎石微微用力，“咔哒”一声轻响，一截金色碎石便出现在手中。

举到眼前细细看去，这种碎石无论是质感，还是密度，都和普通的山石没有任何区别。

然而金光依旧闪烁，就像是平凡的石块被什么东西染成了金色。

王辰莫名看向山峰的顶处，依旧白雾缭绕。

借着碎石与山体的夹角挡住了山风，他取出狐皮袄子背靠着那一块金色巨岩，山风顿时小了很多。

然后他掏出了一个棕色的兽皮小本子。

用一只羽鹅翅膀上的长毛，沾了沾专用浆果特质的黑色墨水。

将兽皮小本子垫在包袱之上，借着皎白的月光王辰认真的书写。

“攀爬仙山的第一天，并没有任何特别，除了一截拇指大小的金石，莫名有些眼熟，有些像淡化了百倍的通天路光芒，向上看去，依然没有看到山顶。唯一的问题就是山狼肉很腥，没有狩猎的欲望。”

合上本子，王辰将包袱垫在身后，合眼休息了一夜。

太阳和月亮俯视众生，又不因为任何人而停留。

浓浓的白雾之中，王辰和小药坐在一块凸起的山岩之上吃着兽肉干，晨风吹来，卷走了早起的一丝疲惫。

今天已经是攀爬仙山的第五天。

随后，天边的云海尽头，缓缓的升起了一轮红日，两人齐齐发出一声欢呼，就像是随着那一轮朝阳的升起，命运也会随着改变。

随后王辰站了起来，身下是看不到底的深谷，此刻的他，已经身处浓得无法被阳关驱散的浓雾之中。

他转身，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山顶，心情无比舒畅，随后放低了身体重心，继续向上攀爬。

天气不错，宜爬山。

就好像是王辰的心情一样，很快，山势便没有那么陡峭，王辰在一片断崖之前驻足。

这片断崖显然是崖壁断落之后形成，断裂处的痕迹还未经过充分的风化，是新痕。

紧贴山体的位置有一个很深的山洞，形状并不规整，但王辰却莫名觉得，这山洞的形状有些像是充满梵味的手印。

但是并不完整。

果然，他在山崖的另一壁找到了这个手印的另一半，同样将山崖击穿，成为一个很深的山洞。

明明是同一个手印，却扭曲成为两半，真的只是大神通的修士斗法产生的奇景？

身体为不可查的一震，他站得很稳，但瞳孔在收缩，右手已经以一个很自然，而又微不可查的姿势移向了腰间的刀鞘。

那是央拉送给他的弯刀，明亮而锋利。

“王辰……你的后面，有一只……”

在丛林的时候，小药见过很多猛兽，但此刻她的语气有些慌乱，也许是因为她从未见过的东西。

山风很大，很冷，在耳畔呼啸，但王辰浑然不觉，浑身纹丝不动，就像是一个花岗岩雕塑。

他肌肉绷紧，脚踏实地的感觉清晰的传来，他随时可以作出应变。

背后的东西，却仿佛与整片环境融为了一体。

除了微不可查的腥味混合着似疑惑，又似试探，仿佛从喉头发出的呼噜声……

山风将几丝金色的毛发送到了眼前。

背后的东西近了些，高大的身躯背对着阳光，投下致命的阴影，带来一种恐怖的压迫感。

这时，远处的山脉之上传来隆隆的回响，转眼便已经近前，就像是有什么远古巨兽在山石之间奔腾，脚步频率极快，瞬息之间就已经向山上冲去。

与此同时，压力一松，身后的莫名存在瞬间消失。

王辰猛然回头，只见一头足足有两人高的魁梧狮子，如同一只敏捷的猫在山石之间窜动，他的前爪异常粗壮，散发着.....与那特殊山石一般的金色！

而那狮子追逐的，是一头狂奔的牦牛，双角在阳光之下发出刺目的金色，他的四肢非常粗壮，足以支撑起如同房屋一般巨大的身躯。落蹄之处，坚硬的山石都被踩成齑粉。

他正有些惊诧，却只见从他攀爬山崖的位置，一道白影一闪而现。

王辰骇然看去，只见这是一头通体雪白的山羊，四肢修长，高昂着头，莫名给人一种高傲的感觉，但嘴下的胡须是金色的，双目竟然闪动着饱通智慧的光芒。

它踱着步子，眼睛一斜，看了王辰一眼，然后双足一蹬，以一个优雅的姿态向山上跃去。

站在风中，王辰呆呆的战着，心脏猛烈跳动了两下。

“有寻常野兽被仙人点化，已经化作仙兽……”

想起这三只浑身有部分部位如被黄金浇筑的异兽，王辰忽然明白，这座仙山也许没有仙人。

“但很可能，有机缘。”

他想起一路上看见的金色矮草和植株，连同枝叶一起被啃食，有的甚至连根拔起只剩下几丝根须。

人是一种矛盾聚合体，一方面他能够很快的接受现实，放弃自己追逐的目标，但一旦有机会，又可以不要命的奔跑。

就像是现在两个选择摆在王辰的面前，实际上就只有一个一样。

下山时不可能下山的，除非走到山顶，然后跳下去。

将所有掩盖气味的干花粉尽数涂抹到身体之上，王辰沿着山路，追逐着三头异兽的足迹，继续向山上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