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多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让人拿走了似的，一瞬间失去了斗志。

一场两个人的竞赛，当一个人抵达终点时，另一个人不管再怎么努力最后也还是第二名。

于是他慢慢地演算，第二道题遇到了一些困难。

他问“第二道题没说坏几个零件飞机才会发生事故啊？”

“飞机在安全飞行时必须保证所有零件完好无损。”董育龙解释说“坏一个和坏一万个都会造成飞机出事故。”

许多多听完恍然大悟，突然感觉自己问的问题很弱智，旁边的王康轻笑了一声，声音尖锐的像刺，扎在心上。

‘0.9999的一百万次方’许多多写下第二道题的答案，递了过去。

王康也将答案掀开，两人的答案相同且都是正确答案，他起身，嘴里哼着欢快的调子离开了。

结果已经很明了了，尽管答案一样，但王康在速度上大幅领先。

董育龙面无表情的收起两页稿纸，像是考试结束后收卷的老师，底下考生们的难过或欣喜都与他无关，他转身将那两页稿纸夹进概率论课本中，继续完成他刚刚未完成的工作。

许多多目光低垂，神色木然，那两道简单的数学题放佛两枚钢钉，在他身上钻开了两个窟窿，把有关自信的品质放空。

他有气无力的坐回自己的位置，脑子里空荡荡的。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自己好像确实比这些天才们的脑子笨，以前没有好好学习的时候还能用没学过或者上课没听的借口去掩饰，现在开始好好学习了，这些借口就用不上了，在遇到不会的题时就只能说明自己的脑子很笨了。

许多多拿着笔，但感觉现在连一个简单的数字都写不出来，脑细胞像是被拖欠工资的工人开始集体罢工。

明知道努力勤奋的下场可能是事倍功半，并且会暴露自己不聪明的事实，让周围的人拿来当作笑柄似的说‘你看他整天学那么长时间遇到这么简单的题还不会做’，那么为什么不选择用不学习来掩饰自己，迷惑别人，制造出自己会做题是因为聪明，不会做题可归咎于没有学的假象呢？

许多多不知道，但他确实很难过，很沮丧。

对于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来说，这本应是争强好胜，虚荣心最强的时期，但却有一天被贴上比别人笨的标签，这真的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晚安，Gentleman”今天他的语气很得意。

许多多有些羡慕王康，即使上课聊天，学习依旧不落下风，即使训练那么累，每天也能保持十足的精神劲儿，即使现在压力这么重，却还是能笑着说出每一句话。

他想，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就算有，为什么安排他出现在我的身边。

未来的几天许多多过的都挺迷茫的，上课跑神儿，反应过来的时候老师已经将课本向后推进了三四页，再专心去听已经有些跟不上，跟不上就容易烦躁，越烦躁越听不下去，这样就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当中。

他跑神儿的时候会想到自己高二时期的生活，那时候教室的布置是三三三，也就是三个人坐同桌，排成三大块，中间留两条走道。

他坐在靠窗的那一块最后一排的中间位置，左边是自己的狐朋狗友，每次早自习不背书，拿着别人的歌词本唱歌。

他喜欢周杰伦，因为周杰伦唱的歌让人听不懂歌词是什么，他唱歌也是只追求一种韵律，一种感觉，一种随心所欲的freestyle，往往唱的是稻香的词，哼的却是青花瓷的调，搞得许多多一星期连赤壁赋都背不下来，两个人被老师罚抄五遍。

从此许多多背书都是站在墙角面向窗外背书，老师还夸他知耻而后勇。

许多多右边是一个扎着高马尾，头发有些泛黄的女生，她的皮肤很白，和雪一样，许多多夸她像混血儿，因为混血儿都很好看，她却很不领情，觉得许多多是在嘲讽她不像中国人，于是反驳他说你才像混血儿，你全家都混血儿，搞得许多多很无语。

每次上英语课做报纸的时候，许多多和狐朋狗友只写其中的选词填空和改错，因为这两道题抄着比较麻烦，写完之后他们就开始下五子棋，棋盘是那种五块钱的硬皮笔记本，打开新的一页，用水笔画线，铅笔落子，以便多次利用。

棋盘的侧面会空出一片区域，写上两人的大名，每赢一次在自己的名字下画正，两人的实力在伯仲之间，当棋盘被橡皮快要磨透的时候，许多多要么以一分的优势险胜，要么以一分的劣势惜败，快下课时在借女生的报纸抄上选择题，当然也不全抄，中间胡乱瞎蒙几个上去，一节课就这样过去了。

那时候的日子真是逍遥自在，没有高三三点一线时的枯燥紧张，也没有现在A班这样需要保持各项全优的压力，每一天都很开心，就算遇到烦心事，跟朋友讲一讲，说开了也没什么可烦心的。

许多多好想找个人说一说自己的伤心难过，只是说一说就好，但在这个人人都是以最精神最饱满最坚不可摧最无懈可击的面貌展现于他人，就算是难过了也要耐着，忍着，煎熬着，不可能让别人发现自己的软弱和缺陷的学校里，许多都真没什么可以倾诉的对象。

王康虽爽朗热情，遇到事情也能冷静认真，许多多相信自己若是给他聊一聊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嘲笑自己，而且会帮助自己解决问题，但许多多现在需要的并不是这些。

我们常对我们相似，和我们有着共同弱点的人吐露心迹，因为我们并不是想要改掉弱点，只是希望受到怜悯和鼓励。

晚上的复习阶段是一天当中最痛苦的，或者说学习对他来说是最痛苦的。

这天晚上许多多又遇到了一个数学上的难题，看答案也不理解为什么那样做，苦思冥想后无果，无奈向王康救助。

这是自从遇到那两道打击过他自信心的题后第一次向王康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