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多把题目连同答案一起拿给王康“这一步是怎么转化为这一步的？”

他的手指从一串混合着数字和符号的复杂式子平移到一个简单的数字上。

王康俯身观察了一阵，脸上的表情变得沉静，精力开始集中，并拿起笔开始演算起来。

“它难道不是应该先用.....”许多多想帮助他快速理清思路，但刚说到一半就被王康竖手制止了。

两分钟后，王康放下笔，点了点头说“答案上没错，就是这样算的。”

“我问的不是答案有没有错，我问的是这一步怎么转化到这一步的。”许多多重新指给他看。

“你用洛必达法则就可以了呀。”王康随口一说，像是被问到了不用思考就可以解答的简单问题。

许多多莫名的有一些生气，他很不喜欢别人讲题的时候用这种随意的态度，感觉很自以为是的样子，明明只是比别人聪明一点而已，非要表现的跟高人一等似的。

讲个题不说重点，东拉西扯点没用的，就好像你不会写一道应用题，别人给你讲的时候只说一句‘你设个X就可以了’，这完全是一句废话，小学生都知道写应用题要设x，但关键是设谁为x，设完x之后式子该怎么列。

许多多下意识的加重了语气“我当然知道用洛必达法则，可是算不出它这个结果。”

“那你肯定用错了，不然不会算不出来。”王康认真地分析其中的原因后说道。

许多多把桌上的演草纸翻了个面拍下去，拔开笔帽，手下龙飞凤舞起来。

原本写个数学题写二十多分钟写不出来已经是让人很不爽的一件事，现在王康又不解决他的问题，只是说一些用什么公式，你算错了的废话，许多多当然知道自己有地方出错，不然还用得着问他，非要揪着自己的错处不放有意思吗？不过心中的愤懑只能通过笔尖宣泄在纸上。

“这一步怎么往下进行的？”许多多强调似的把手指按在那两个式子之间。

王康望着最后一步那被写的粗犷的数字，说道“这不就直接等于结果了吗？”

“直接等于结果？为什么？”

“你不知道？”

“不知道。”

“这个式子就等于这个结果。”

“什么意思？”

王康做出崩溃的表情“字面意思，这个式子就等于这个结果，就和sin等于对边比斜边，e等于2.718一样，知道了吗？”他后四个字盯着许多多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许多多被迫对上王康严格的目光，像个被审讯的犯人，他一点一点的低下头去，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不理解王康为什么要做出那种表情，难道脑子不聪明就这么让人厌烦吗？而且从一开始直接说结论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让他像乞丐一样一点一点的问？为什么还要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知道还是不知道？他王康到底什么意思，难道非要让自己承认自己笨，他比自己聪明，他才会满意吗？

“这东西记住就行，费那么长时间琢磨真的没必要。”

“别说了。”许多多轻声说。

王康没听到他的话，继续说着“没什么用，我们又不是数学专业的，纠结这个真没什么意义。”

“别说了！”许多多猛地提高音量。

这一声如一道惊雷爆炸在房间，一股无形的吞噬力从许多多体内喷出，距离他最近的王康突然觉得全身的血液想要冲出自己的身体，坐在对面的董育龙双手紧握成拳，肌肉充血膨胀。

不过这种死亡降临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瞬，王康单手压着胸口，脸色苍白，放佛从噩梦中醒来。

许多多挺直了身子，侧脸坚硬无比，台灯柔和的光照在他身上却显得异常阴沉。

王康不清楚许多多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他真的不是有意去刺激许多多，他也不需要通过这种以大欺小的方式来满足自己的好胜心，那样未免太过愚蠢。

他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个题确实没什么可讲的，就像很少人会刨根问底地问π为什么等于3.14一样，是个正常人都会告诉他不要纠结这个东西。

半分钟的沉寂之后。

“对不起。”

许多多说完忽然觉得异常的疲惫，积攒了近两个月的压力，痛苦，悲伤，孤独混合着随着心跳泵出，通过血液覆盖到全身。

这些复杂的情绪就像是麻醉剂，让许多多放佛被抽去了骨头般瘫坐在椅子里。

他本不是一个十分坚强的人，他的自尊卑微而又脆弱，敏感的性格又会放大别人的无意之举和过度解读言语背后的含义，这让他原本并不坚强的内心变得更加的摇摇欲坠，四面楚歌。

他的自信建立在每天比别人晚睡一会儿，每天比别人多训练一会儿，每天比别人少休息一会儿之上，就这样一点点一点点一点点累积下来的满足是经不起那样激烈的言语糟蹋的。

现在自尊没了，自信也没了。

许多多在心里苦苦哀求，拜托了，看在我这么笨拙的努力份上，你们把我仅有的一丝骄傲留给我好不好？

今晚许多多睡得很早，王康也没有说晚安，只有董育龙还是按照自己以前的节奏，十一点半关机，上床。

三个人躺在各自的床上，辗转难眠。

之后的几天，许多多坦然接受了自己确实比这个学院里的学生差距很大的现实，他觉得自己轻松了不少。

以前最让人心累的英语课，不会再出现头晕目眩的情况，因为他直接放弃了听课，像他这种连音标，什么是主谓宾，什么是主谓宾宾补都不明白的人听了也是白听。

现在的状态基本上和高二差不多，前半节课自己写点书上的完形填空，完形填空很难，文章中一句话里有十个词，他有五个不认识，下面的四个选项中有三个不认识。

于是他就用最笨的方法一个一个词的用手机查，并把意思标注在旁边，这种不用费脑子还消磨时间的学习方法他很喜欢，后半节课没有狐朋狗友一起下五子棋，他就独自一人发动他引以为傲的技能——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