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章 后会无期(1 / 1)路过的老百姓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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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只鸟铳,分波次对着下方的佛郎机货船一阵齐射,这些鸟铳威力不强,另有十支火药弩,不间断地将弹药倾泻向已经靠近的船只。

陈闲看着下方的佛郎机人抱头鼠窜,除了初时的慌乱之外,已是不见伤亡。

这种鸟铳的火力极小,而且命中率堪忧,现在还可以通过刚才他安排的交替开火来制造火力网压制,可佛郎机人只要等到他们子弹耗尽,再从容登船,这一船的人便是瓮中之鳖,随意拿捏了。

陈闲又是招呼了两声,那些有些迟疑的兵丁纷纷轮换,一轮齐射,下头能听到那些洋鬼子的骂娘声。其他兵丁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个怪胎,他们早已乱成一锅粥,胡百户倒下之后,他们虽然尚能履行防守的义务,但往日里令行禁止的统一调度便失了衡。

陈闲这高声叱骂与指挥,反倒是让他们觉得十分亲切,说起来还真别不信,原本都要攻上船舷的佛郎机人真的就被这样的战法挡住上不来分毫。

可只有陈闲一点都乐观不起来,不过呢,他倒是颇为感慨,在别人都是火绳枪的时候,没成想还能看到这么原始的鸟铳,其实明朝的火器有一段时间乃是领先于国际的,但随着一纸海禁,以及重农抑商,伴随而来的西方工业革命,他国已经突飞猛进,而我方固步不前。

不过,就算是佛郎机人的火绳枪,一旦到了贴身肉搏的时候,也就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了,到时候,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陈闲看着几个兵丁扛着一箱箱的火器向前,其中一个撬开了木箱,从里面取出了一大块赤红色的,犹如方砖一样的东西,只见他点着了火,猛地往下头一丢,登时之间,下首的一条船便燃起了熊熊烈火。

这是火砖,里面暗藏炸药,形似普通的砖块,一旦接触到可燃物便可以引发大火,是船对船之间,最为常见的攻防武器。下首那只被点燃了的船上一阵乱叫,那些被逼地狗急跳墙的佛郎机人已是耐不住性子,他们顶着炮火,把一块坚实的木板搭在了船舷上,几个兵丁冒死想去推落,可葡萄牙人也看准机会,一阵猛烈的枪声响起。

陈闲在图书馆闲着没事,什么书都看,《孙子兵法》、《六韬》、《三略》也看过数遍,前世没机会实践,但到了这种沙场之上,那些记忆一下子翻涌了出来。

他知道接下来,葡萄牙人登船自然是没法避免了。

古往今来,尤其是在那些冷兵器时代,火器还没有得到充分利用的时候,这种战斗到最后必然会演变成白刃相向,如果没什么生死之仇还好说,大家磨磨洋工,只等上头鸣金收兵,各回各营,可真的等到了性命相博的时候,这全然就不是一回事了。

这条福船上尤其如此。

葡萄牙人的船,至少有一艘彻底无法使用了,对船只损伤最大的莫过于火焰;而其中一艘在此之前,恐怕也受到了重创,只不过是在勉力维持。船上的人手已经不能全部回到陆地了,如果想要回去,那么势必需要夺取这条大船。而大明水师本就是奉命押送要犯回天津卫,更是一步不让,退了哪怕能回到本土,也得被上级军法处置。

那副木板几次被推落,但最后仍是像是一面旗帜一般,直挺挺地树立在了众人面前,很快几个持枪的佛郎机人已是登上了战斗层,而这就像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在船舷的另一半另外两架梯子也架设在了上头,很快,所有的佛郎机人都登上了战斗层。

陈闲目测这些人应当有三十余人,他们的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负伤,但相比来看,大明的水师伤亡更是惨烈些许,但饶是如此,这支帝国的雄狮仍然手持兵刃,和这伙贼子对峙。

陈闲给谢敬打了个招呼,谢敬会意,已是伸手弹出了一枚早已夹在五指之间的弹丸,弹丸挟破空之声,直直飞向了其中佛郎机人的头顶。其力道极大,只这么一接触,那个佛郎机人的额头顿时起了一个赤红色的小包。

谢敬选人极准,手上的功夫也极为牢靠,那人是个急性子,勃然大怒,登时之间,已是将长枪上了膛,四处寻找起元凶来。

“回头给你记一功去。”陈闲优哉游哉地对着身边的谢敬一笑,可回过头一看,却发现火绳枪黑洞洞的枪口,正直直地对着他,他一个卧倒,瞬间枪声已响,陈闲堪堪避过,可饶是如此,肩头也被弹药擦过,留下了一道赤色的痕迹。

“X他大爷的!”陈闲一阵恼怒,原本一副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潇洒模样倒是再也装不下去了,他举起一旁的大刀,直直往那人丢了过去。

可枪声一响,顿时战斗层乱成了一锅粥,佛郎机人开枪打倒了几人,但大明水师同样不是吃素的,如同海潮一般涌了上去,双方厮杀成了一团。

一见陈闲负伤,魏东河一蹦三尺高,比他自己受了伤还激动,手里拿着短刀已是冲上去找那个佛郎机人拼命,八匹马都拉不住,不知道的还以为鬼子枪决了他七舅姥爷,不过他只顾着埋头横冲,倒是把陈闲丢在了原地。

陈闲想骂他一句:“兔崽子。”可剧烈的疼痛让他连话都说不出。

“少东家,忍一忍,有点疼。”陈闲想回一句,你忍忍试试,可伤口像是被洒了一片盐,让他整个人都扭曲了起来,回头一看,谢敬正全神贯注地给他上着药。

“谢敬,我平时是不是对你不起,你要这么搞我!”

谢敬面无表情地看着陈闲:“我祖上说,陈统领刮骨疗伤,就连眉头都不带皱上一下。”

陈闲算是发现了,无论什么事儿,谢敬总能引经据典,搬出老祖宗的事迹来。祖宗,祖宗,祖宗了不起啊!

他叹了口气,决定以后还是不和这货一般计较。

他看了一眼局势,不知何时,大福船已经起了火,几个水兵手中的火器散落一地,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有佛郎机的,也有明人的。

谢敬把靠近这处角落的佛郎机人统统杀了,此处火光冲天,已是没有人管得上他们了。

“我们走。”说着陈闲咬着牙,他想起了什么:“把魏东河那个狗东西找回来。”谢敬护着陈闲,穿梭在人群之中,双方死伤都不算特别惨重,只不过,战斗层狭小,人挤人,人挨人,几乎没有可以立足之地,而且,因为事关紧急就连伙头兵都被从底舱里叫了出来。

那些关在底舱的家禽牛羊也涌入了这里,一时之间,鸡飞蛋打,就连陈闲头顶都沾满了鸡毛。此时,陈闲也管不上那么多,他大吼道:“多杀佛郎机人!”谢敬会意,他出手极为狠辣,又是隐在人群里,每次出手,都要绞断一个洋鬼子的脖子。

等到两人找到被佛郎机人骑在身上殴打的魏东河之时,已是有七八个人丧命于谢敬之手。陈闲一把拽住那个佛郎机人的后领,却差点摔了个趔趄,那人脸上被魏东河咬脱了一块皮,鲜血淋漓,像是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谢敬已是闪电般的出手,一把捏住了那人的喉咙,随后双手一掐,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人两眼一翻,已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陈闲大口地喘着粗气,“少东家!”魏东河脸上涕泗横流,又要涌上来,却被陈闲当机立断,踢到一旁。

“事不宜迟,这里的佛郎机人失算了,全都得交代在这儿,咱们该上船了。”

三人一个翻身,已是翻出了船舷,站在围栏边沿的小兵卒子有些惊奇地看着三人,陈闲憨憨地瞥了他一眼,却发觉正是刚才还在斗室外嘲讽他的那个官兵。

陈闲伸手比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低声说:“仁兄,咱们后会有期了。”

那个官兵一下子愣在了原地,手中的长枪都跌在了地上,他觉得自己脸仿佛被人抡圆了抽了一耳光。

他看着那三人的背影居然说不出半点话来。

这时,其中一条木板所连接的商船浓烟滚滚,已是燃起了大火,渐渐向下沉没,而另一艘也在将沉未沉的边缘。

魏东河大喊道:“少爷,赶紧的,官兵收拾完洋人得来收拾咱们了!”

情况紧急,谢敬一把提起两人踩着木板,已是飞奔而下,陈闲只觉得耳旁的大风呼呼作响,等到睁开眼,已是落在了船头上。

“把木板切断,快!”陈闲大喝道,早有魏东河奔了出来,他取出在福船上顺手摸来的开山大斧,“哐哐”两声,那块胡桃木制成的长板应声而裂,断成了两截。

陈闲拾起放在船头的火枪,从大船上露出一个金毛的脑袋,陈闲微微眯起眼睛,已是一枪射出,那人应声倒下。

陈闲上辈子曾经摸过枪械,那是大学时代军训的活动,他以前就是个四只眼,所以哪怕姿势再端正,射击成绩永远不如别人,现在千里眼配经验,打个人头还不是十拿九稳。

他看着一群佛郎机人气急败坏的挤在船头,他颇为骚包地扛着火绳枪,冲着他们招了招手,大声说:“别送了!咱们下辈子见咯。”那些佛郎机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不知道他们到了明朝这块地界,死后是去找阎王爷点卯,还是有上帝来接他们?

陈闲是管不着这桩闲事,他把手里的火砖往旁边那艘已经摇摇欲坠的坐船一丢,冲天的火光顿时吞噬了整个船舱,这火砖里不止是火药,最重要的还有许多火油,即便遇到了水,同样可以燃烧许久。

谢敬与魏东河是水军后裔,对于操纵船只,可谓是驾轻就熟,他们所在的这只船很快便脱离了福船的纠缠,像是一尾归入大海的游龙,瞬间消失在了船上众人的视野之内。

此时的福船之上,伙头兵陈佳飞正头顶着做菜的黑锅抱头鼠窜,可渐渐的,不知道为什么,喊杀之声停了下来,他推了推顶在头顶的大锅,看到的是所有佛郎机人正被围在船舷边上,已是不剩几人,可他们的脸色却比死了亲爹还要难看。

发生了什么事情?是被杀的都是他们的亲爹吗?佛郎机人还来上阵父子兵这一套?如果不是,用得着这么丧气吗?

“叮叮当当”一阵乱响,那些佛郎机人手中的兵器统统都掉在了地上为首的一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通鸟语,将双手举高,明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时,佛郎机人推了一把藏在他们身后的一个人,那人一个趔趄摔在了他们面前,双手抖得好似是筛子一般。

“这是……”

那人畏畏缩缩地看了众人一眼,随后将脑袋狠狠往甲板上一磕,大喊道:“官兵老爷,这些佛郎机人说他们……他们降了。”

可就在这时,从楼下“蹬蹬蹬”地跑上来一个兵卒,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胡……胡百户,大事……大事不好了!三个钦犯他们……他们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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