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过后,大理的气温凉爽起来,三月之期已然过半,段正淳看着庭前犹在滴水的草木。怔怔出神。
映入眼帘皆是美景,却无论如何也解不开他此时的思虑万千和紧锁的眉头。
西门庆,从清儿提及他时的模样举止,她对这西门庆多半是真心喜欢的。且自己也曾问过那贴身侍女,西门庆并非五大三粗,胡子邋遢的粗鄙汉子,相反,一点也不输自己年轻时的风流潇洒,若那西门庆对清儿也有几分爱慕,认下这门亲事,兴许对于段氏皇权来说,是个转机。
毕竟,那西门庆在大宋声名显赫,要钱有钱,要兵有兵,若他肯出兵相助,一举铲除了高家,让大理国重归段家手中,那可就太好了。
再想想,距离他们当初骗高升泰时说的三月之期,只剩下一月有余,若西门庆没有来提亲,那高家识破谎言,再变本加厉的借机找茬,段家就当真没有了退路。
到那时,恐怕唯一的皇位继承人,自己的儿子段正严就危险了。
如今,长公主阿朱已经嫁入高家,皆是他们再强逼着二公主婉清嫁过去,日后有了子嗣,就成了名正言顺的皇室及成人了,那段氏和高家在就真的不分彼此,不出两代,大理国就真的姓高了,而那时段氏无后,再无翻身做主的可能。
段正淳越想,就越是心急如焚,深吸一口气之后,他双手一拍,随后又一个激灵,小心的观察了月亮门外负责监视和守卫的高家士兵,发现他们只是看了一眼并无异常举动,这才装作无事一般转身向自己的御书房走去。
来到书房,自己研好墨,取了纸张,小心的裁切成小块儿,取了根最小号的狼毫快速书写了起来。
随着笔锋舞动,一个个漂亮的蝇头小楷跃然于巴掌大的纸片上,从内容来看,信是写给西门庆的,开头就是四字就猛烈如虎:
“贤婿亲启,你我虽未谋面,亦神交已久,孤乃汝之泰山,大理国主段氏正醇是也......月前二公主婉清归来......”
他也不知西门庆看到这封信之后是何感想。写好之后转身从身后的博古架上取下一个木盒,盒子里有一枚玉簪,他捏着玉簪尾部顺势一拧,玉簪就分为两段,原来其中是空心的。
段正淳将墨迹已经风干的纸片小心翼翼的卷成一个笑纸卷,再将之塞入玉簪之内,把玉簪复原,很快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将那纸卷取出摊开,左右看看,取过一个裁纸刀,用刀尖轻轻戳破了手指,狠狠摁在了纸片之上,这才重新卷起来塞入玉簪,随后将玉簪塞入怀中,向外走去。
径直来到院内护卫面前,赌气似的说道:“你们速去知会高升泰,孤想念长公主了,让她进宫小住几日。”
两名高家的卫兵,虽然对这正牌的君王一点都不感冒,可眼前毕竟是正牌的大理国王,只得不耐烦的点点头道:“知道了!陛下!您请回吧~”
说完,其中一人晃晃悠悠的离去,到门口通报去了。
段正淳除了曾经的年少风流,也像诸多文人一样喜好舞文弄墨,加之这些年被高氏霍霍,心气不顺,更添了几分伤春悲秋的忧郁。
高升泰虽也出身世家豪门,饱读诗书,却对文人的酸腐气息和多愁善感向来嗤之以鼻。
得知段正淳想要见长公主,只当是他多愁善感发作,只是单纯的想念出嫁高家的女儿了,同样为人父母,他也有些理解,段正淳嘛,如今能让他记挂的,也就是二位公主和独自段正严了吧。有时候高升泰会扪心自问,若将他和段正淳调个个儿,他觉得自己多半不会像段正淳这样苟活于世的。
如此一来,更觉的段正淳可怜,可笑。不就是想见长公主么,索性大手一挥,也就同意了。
听闻父皇想念自己,长公主阿朱怆然泪下,说实话,他嫁到高家这月余,连个笑脸都没露过,整日面含忧郁,愁眉苦脸,搞得她夫君都没心思与她亲近。不过,赢取长公主,本身就是为了她高贵的身份,并不是当真要娶回来过日子的。
阿朱在此吃穿用度一切从优,身边侍女也都贴心恭顺,只是那夫君忒不是东西,故意从外头勾搭别的女子,甚至是出身青楼的风尘女子,时不时的还硬安排在一张桌子上用饭,这摆明了就是侮辱段氏皇族的脸面,阿朱纵有万般不愿,也终究无可奈何,要说脸面,段氏皇族哪还有什么脸面可言呢,就如今自家父王这名义上的皇位那也还是人高家还回来的啊。
为了不让段正淳看到自家憔悴的模样而愧疚伤怀,阿朱特地让侍女为自己沐浴更衣,精心装扮了一番,也当真是煞费苦心了。
待段正淳与阿朱想见,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得知苦命的姐姐要回宫,木婉清和段正严也早早过来和父亲一起等待,木婉清还特地亲手为代替自己受苦的姐姐做了几样她从小喜爱的小点心。
一家人见面,免不了一顿抱头痛哭,见此场景,并无异常,外面那些例行监视的高家鹰犬自然也只得尴尬的退去。
等姐弟三人互诉衷肠之后,段正淳借故将木婉清和段正严暂时支开,这才对长女阿朱诉说了自己的意图。
说了句:“孩儿谨遵父王诏命”,恭恭敬敬的接过那内藏密信的玉簪,不着痕迹的插在自己的发髻上。
这正是眼看着宫里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的段正淳无奈之下想到的法子,借阿朱之手,让她设法将密信穿到大宋,传到西门庆手中。
一家人在一起简单的用了顿晚饭,阿朱匆匆离去,段氏皇族一族的希望皆系于她手,她自然是不敢怠慢。
在和回复的路程中,路过街市进了一家布行,这是她曾经的一个侍女出宫恢复自由身之后所开设,此女名唤阿紫,是从小陪伴阿朱长大的侍女,情同姐妹。
听了阿朱的叙说,阿紫满口答应,将玉簪接过,插在自己的头上,亲自将阿朱送出门去,随即就关闭了店门,回家收拾简单的行囊,第二日天才微微亮,就到街市上雇了马车,一路向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