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不会。”
当古鋆平静地话语传出时,奚尘心神一震,随后眼神变得阴冷无比,他对眼前这个外公,已经彻底失望。
或许一开始古鋆有所犹豫,但是现在,他反而愈发地坚定起来。
只见他直接离开阁楼,临走之前,仍不忘对奚尘下达最后的通告:“三日后,老夫亲自送你过去。”
古鋆没有说送他去哪,但从刚刚的话语,奚尘不难猜出,他即将面临着什么。
改变人的记忆,此事从某种程度上讲,与炼制一个听话的傀儡,十分接近。
龙山拿了魔刀,受魔气控制,忘了过去,成为刀奴,若非奚尘以封魔印控制其体内魔气,龙山这一辈子,恐怕都无法清醒过来。
余氏宗族,以活人祭炼,成为鬼奴,一样让人失去记忆,沦为傀儡。
奚尘相信,以古氏宗族的实力,他们或许掌握了更加高级的手段,可以在不损害修为和天赋的情况下,改变人的记忆。
古氏宗族,不愿留下奚尘这个潜在的威胁,也不想浪费,奚尘这个天赋惊人,又蕴含一丝古族血脉的族人。
尽管奚尘确实只是个外姓族人,但古氏宗族有的是办法,让他成为一个彻头彻尾,完全以古氏宗族为中心的……古姓族人!
奚尘能感应到,五天前,自己这个外公,的确有心帮他,但是现在……他改变想法了。
奚尘不知道,这几天古鋆究竟经历了什么,让他一下子改变了想法。
三天……
只剩下最后三天的时间。
奚尘坐在阁楼内,从一开始的焦虑,慢慢地变得冷静下来。
他知道,自己必须想出一个办法,逃离古族。
只可惜,苍龙石碑在数日前那一战,被古氏宗族的人夺走,就连石碑空间内的小龙和魔蚕虫,也被困在里面,暂时无法出来。
若是有魔蚕虫在手,他倒是可以尝试,在地底下挖一条隧道,悄无声息地离开。
除此之外,似乎别无他法了。
奚尘不会天真到,凭他现在的情况,可以从这里一路闯出去。
当然,苍龙石碑的碑灵早已被他炼化,哪怕没有石碑在手,他也一样可以打开空间,让魔蚕虫出来。
只是这样一来,苍龙石碑的秘密,也必然会被古氏宗族知晓,魔蚕虫也未必能够顺利来到他这里。
那么现在的第一步,就是应该想办法,怎么掩盖石碑空间打开时散发出来的波动,从而不被任何人发现。
深夜。
奚尘闭上双眸,静静地盘坐在阁楼内,许久过后,他睁开双眸,抬头望向门户外的夜空。
一轮银月,遥遥挂在天际,没有众星相伴,显得孤独而又清傲,那弯曲的弧度,犹如一抹悲哀的笑容……哪怕孤独,也要让世人记住它的笑脸。
内心思忖了一整天,奚尘依旧没有想到一个好的方法。
他也没有进入冥域战场第三层,尽管他现在受伤,但进入到冥域战场毕竟只是精神体,他在里面依旧可以展现巅峰时期的战力。
想到冥域战场,奚尘不由得想起了冥。
从魔宫出来后,冥就仿佛消失了一般。
奚尘心念一动,那看似斑驳的远古骨号角,顿时出现在其掌心之中。
望着手中的骨号角,应该说,它是冥王一脉的圣物,可自从奚尘得到它以后,也就只有进入冥域战场磨练武学这一功能。
尽管这一功能,对他而言,至关重要。
但奚尘却隐隐觉得,这号称圣物的骨号角,应该不止这么简单。
可他对着骨号角,除了开启冥域战场外,其余的一无所知。
等等……
奚尘眼神忽然一凝,那望向骨号角的目光中,渐渐地露出一抹惊疑不定。
他想到一件事,当年在风城,天炎山脉即将爆发兽潮之时,他本来不及通知风城进行防卫,但是,当时冥让他吹响了骨号角,号角声传到了风城,顿时引起风苍的主意。
事后他曾经与风苍谈论过此事,风苍当时说到,他听到这号角声,便自然而然地明悟其内想要传达的讯息。
“若这个号角声能够让听到的人,瞬间明白我的意思,倒的确是一个传递信息的好方法。只是……我若此刻吹响它,岂不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了……”
“若是……能够让这号角声,仅让我指定的那个人听见,或者仅有那个人能明白我的含义……”
“那我未必不能离开此地。”
只是,奚尘无法肯定,骨号角的声音,是否真能做到如他猜测的那般。
忽然,奚尘掌中的骨号角,仿佛能够猜到他的心思一般,蓦然发出一道嗡鸣之声,这声音落在奚尘耳中,犹如洪钟大吕一般,在心神中轰鸣巨响。
更让奚尘感到骇然的是,在这号角声中,他竟然听懂了一个意思……那就是,这号角声的作用,可以如他所猜测的那般,甚至还不止那一个作用。
比如,他可以单对单的通过号角声传递意念,而对方只要将自身的意念,融入到号角声中,那么奚尘也通过这号角声,明悟对方的意思。
这简直就是一件传音玄器。
普通的传音,是以玄力或者灵力,将自身的意念传递出来,但这种手段,在修为高深的强者面前,却形同虚设,对方随时都能截取传音的内容。
但这号角声却是不同。
只有吹响它的人,才能进行控制,哪怕是玄极境强者,也无法强行获取里面的意念。
明悟这一功能以后,奚尘望向掌心中的骨号角,目光变得有些火热起来。
但很快的,他又让自己平静下来,眼中的灼热,恢复了冷静。
现在,既然有了这个功能,那他就必须想办法,让外面的人知道他的想法,而在古氏宗族,他唯一信得过的,只有他娘亲。
但是,他现在并不知道,自己和娘亲的距离有多远,也无法确定,一旦他吹响号角,娘亲又是否能够听到。
“无论如何,也要先试试看……”
左右思虑了一番,奚尘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将号角口轻轻放在嘴边,奚尘暗中调动灵力,深吸一口气,随后对着号角口,猛然一吹。
刹那间,一道嘹亮的号角声,响彻而出,无形的音浪,隐隐间透着一股悲寂,从奚尘所在的阁楼,远远地扩散出来。
这号角声,洪亮透彻,却透着沧桑,让阁楼的人听到的瞬间,竟不禁生出一股缅怀故人的感觉。
月光下,奚尘吹着号角,眼神中带着一股浓浓的思念之情,似对着明月,吹响了对亲人的眷念。
号角声响彻的瞬间,古鋆的身影,蓦然出现在奚尘背后。
他望着眼前的少年,那月光下吹响号角的少年身影,此刻显得有些孤寂和落寞,让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不忍。
古鋆深深地叹息一声,随后转身离去。
可他却是没有看见,在他转身离开的瞬间,那吹响骨号角的少年,悲寂的眼神下,却骤然掠过一抹坚毅的精芒。
呜呜……
沉浊的号角声,如同一曲悲歌,在寂寞的夜下,远远响彻开来。
那是对亲人的想念,化作思念之曲,似要随着深夜的凉风,带给那远在他乡的亲人。
所有听到这号角声的古氏族人,都不由得陷入了沉默,无论是谁,在这一刻,都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亲人。
古氏宗族,存在不少的产业,都是由族人在打点。
常年在外奔波的父亲,回到家中刚想躺下,在这孤寂的号角声下,他又重新起来,左右思虑了一下,他轻轻推开了儿子的房门,望着熟睡中的孩子,眼中露出了宠溺与惭愧之意。
他忽然想到,自己为了生活,已经许久没有陪过自己的孩子,甚至陪孩子一起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每一次都是深夜归来,天未亮又匆忙离开。
他觉得,明天或许应该放下那些忙不完的事务,好好陪一下孩子。
一个常年闭关的老者,在密室中忽然睁开了苍老的双眸,眼中露出了思念之意,他离开密室,来到此刻正在书房中忙碌的儿子面前。
他的儿子已到中年,接手了古氏宗族不少产业,由于忙碌,至今三十几岁了,仍旧未娶。
“父亲,您怎么出关了?”
老者淡淡一笑,忽然说道:“永儿,可有时间,陪为父手谈一局?”
中年男子一愣,旋即大喜,道:“好,孩儿这便收拾收拾,陪父亲手谈一局。已经好久没和父亲下过棋了。”
“女儿,爹错了,爹不该逼你嫁给不喜欢的人……爹,想你了。”一个年迈的老人,望着天空的银月,想起了自己去世的女儿。
他只是旁系,原本以为靠着嫁女儿,可以攀附核心族人,享受荣华富贵,可心中早有心仪之人的女儿,却宁死也不愿他嫁,于是在左右为难中,选择了自尽……
“明天陪你三叔去外面,可要好好向你三叔学习,不许给你三叔闯祸,知道么?还有,现在天气渐渐变凉,记得要多带着衣衫,还有……”一个中年妇女,望着即将远处的孩子,眼中带着不舍,嘴里不停的念念叨叨,反反复复的嘱咐道。
“知道啦,娘。您都说了好几遍了,这都大半夜了,还特意过来说这些……”青年似乎有些不耐烦起来。
或许他现在还无法明白,为人父母的心思。
这一幕幕,犹如人生百态,随着这号角声,清晰地传递到奚尘的心神中,使得奚尘心神一颤,一颗迫切想要离开的心,渐渐地平静下来,那眼神中的思念之情,不再是刻意的显露,而是真真切切的流露出来。
这一刻,他想起了远在风城的爷爷,大伯,奚瑶,还有多年不见的父亲,还有此刻,明明离他很近,却始终无法相见的娘亲。
他想自己的亲人,他想家了。
他千辛万苦,甘愿冒险前来古氏宗族,就是为了见他娘亲,可古氏宗族的戒备,以及后面表现出来的强势和霸道,让他一再失望。
原本,他想通过这号角声,告诉他娘亲,自己被囚禁了,他的好外公,那个古氏族长还准备强行洗去他的记忆,让他忘记过去,成为古氏族人。
但是现在,他只想通过这号角声,告诉他娘亲……
娘,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