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五回 返原籍代偲心惆怅(1 / 1)梁嬷嬷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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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贾代偲拿了银票,一路上盘算,回到家里,只拿了二百两与雷氏,又说明了大哥的话,雷氏道:“既是如此,你不免要走一遭,只是要早去早晚,免得我们母子,在家里惦念。”

贾代偲笑道:“我在家你天天和我吵架,我走了,你倒落得清静,何必盼着我回来?”

雷氏笑道:“人家好意,你且说这些没用的话。我不也是一心巴望你上进吗?你若是有个前程,将来也是光耀你贾家的门楣,便是沾光的,也是你儿子,难道还便宜了外人?”

两日之后,贾代偲辞了妻儿,带了小厮庄儿,到宁国府中拿了贾代化早已准备好的贺礼,贾代化另又派了两个会些拳脚的人跟随。一行四人,骑了青马,到通州码头乘了船,将马也寄在船上,顺水路往金陵而来。

一路顺风顺水,一个月后,便到了扬州。贾代偲在心内算了一算,觉得日子还早。便对随行的三人道:“早就听说扬州繁华,不如我们就在扬州下船,尝一尝这里的菜蔬,游玩数日,再到金陵去,如何?”

这三人也巴不得玩乐一番,都忙不迭地答应了。遂取了马,拿了行李,四人下船。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一道残阳铺在水面上,水面上一片金光灿灿。随着水波涟漪,那金色又渲染开了,竟化作五光十色。

及至上了岸,更是一片繁华袭来,人群熙熙攘攘,来往不断;店铺林林总总,各有特色。饭庄的菜香味,花草店的花香味,胭脂铺的脂粉味,一径钻入每个人的鼻孔之中,竟不知闻哪一个的是;绸缎铺内五颜六色的绸缎,瓷器店绚丽夺目的瓷器,书画店银钩铁画般的笔墨,也以期映入眼睑,竟不知看哪一家的对;店铺门口,都有伙计在招揽顾客,口口声声叫着“大爷”,竟不知应哪一家的好。

庄儿笑道:“爷,这里竟比京城还热闹。”

贾代偲笑道:“你又胡说,这里如何比得了京城?不过另有一些京城中没有的新鲜事物罢了。”

四人眼花缭乱地转了半天,才在一家看着质朴整洁的迎宾客栈落了脚。放下行李,四人又出来吃饭。

客栈不远处,就有一家很气派的酒楼,名为万家酒楼。伙计看到这四位穿戴不俗,忙满脸堆笑地迎了过来,笑道:“四位爷,我们家的菜是最正宗的,包四位爷满意。楼上还有一间雅阁,临着窗,可以看到河面上,爷请进来吧?”

阵阵饭香,从楼上飘来,贾代偲一笑,也就随了伙计,走了进去。厅内熙熙攘攘,宾客满座,伙计忙在前引路,带着四人一径上楼。四人落座之后,伙计捧了茶壶,一边斟茶,一边笑道:“四位爷,吃点什么?”

贾代偲道:“将你们的特色菜蔬,选六个送了来就是了。另外再拿一壶好酒。”

伙计答应了,不一时,送上来六道菜,却是蟹粉狮子头、糟鲥鱼、红烧长鱼、清炖鸭子,清炒笋尖、鸡丝卷、另有一碗豆腐羹,一大碟子烧麦,一坛花雕酒。

四人在船上一个月,难免饮食粗糙,此时见了这等精致的菜肴,也顾不上多说,登时大吃起来。

一时杯盘狼藉,庄儿满意地站起身,从袖子中掏出拴在汗巾子上的金三事儿,一边用牙签剔牙,一边踱到窗口,倚着窗栏,看那河上的景致。

夜幕已经降临,河上的船只,全部亮起来灯笼,船上的灯与水面的倒影,交相辉映,另有一番景致。窗下的街道上,更是灯火通明,与白天相差无几。

庄儿一会儿笑道:“爷,这里一个汉子,倒如铁塔一般,好威武人物。”

一会儿又道:“爷,那里闹出笑话来了,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贾代偲笑道:“你这小厮,也算在京城中见过一些世面的,怎么今儿像没出过门的样子?”

庄儿笑道:“一方水土,一方风土人情,这边的景致,倒与金陵差不多。”

贾代偲笑道:“这里离金陵,也不过一二百里路,自然相差不大。”

庄儿道:“就是这样,倒让小的想起来家里的景况。”

贾代偲想起他与自己曾经在竹泉先生房后的湖中的对话,便知道这个小厮又想家了,正要安慰他一番,忽听庄儿惊叫道:“爷,那个人,倒像竹泉先生!”

贾代偲大惊失色,忙站起来,来到窗口,向下观看,只见下面人烟滚滚,哪里有竹泉先生的身影?便道:“你这小厮胡说!”

庄儿道:“爷,小的怎敢胡说?只不过一晃,人就不见了。”

那两个跟随问道:“四爷,竹泉先生是谁?”

贾代偲忙掩饰道:“不过是我在京城认识的一个朋友。人家现在好好的在京城,可是这小厮胡说。”又道:“罢了,咱们且回去,在船上不曾睡好,今儿晚上可以好好睡一觉。”

四人回了客栈,庄儿和贾代偲一间房,那两个跟随另外一间。

贾代偲听得隔壁很快想起了鼾声,方悄声告诉庄儿:“以后,在人前不可再提起竹泉先生这四个字!”

庄儿刚想问个缘由,抬头看主子一脸严肃,又想起两人最后一次到山林中去的情景,心中也有些明白,此事怕有些根由,只得道:“爷吩咐,小的记下了!”

虽然客栈中的床铺,比船上要舒服的多,但贾代偲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及至天快凉了,才打了个盹。

第二天,贾代偲顿时没有了闲逛的兴趣,对三人道:“我昨儿晚上又想了想,咱们带着贵重的贺礼,在此处只管耽搁,只恐夜长梦多,不如还是给王老爷家送了去,再来游玩,也放心许多。”

这三人如何敢表示异议?遂连声答应了。三人便辞了店家,骑了马,一路奔金陵而来。

第三天的傍晚,遥遥已经看到金陵的城门。

贾代偲道:“你们三爷如今在咱们金陵的旧宅子中居住,咱们就投到三爷那里去吧。”说毕,一抖缰绳,直奔城门而来。

及至进了城,贾代偲心内顿时涌出无限感慨。

这里是自己打小生长的地方。在鼓楼前,自己曾经带着两个小厮,和别人打过架;在玄武湖,自己闹着要划船,险些掉进水里;在秦淮河边,自己和三个哥哥曾经一起比赛过骑马,那时自己年幼,输给了三位哥哥,还哭了好一会儿;在大报恩寺,自己和生母一起去拜过佛……

一边想着,一边不由得放慢了马步。

当年,自己是堂堂宁国府的少爷,无忧无虑,终日只是要寻出新鲜法子玩乐;如今,自己虽然鬓发未白,却也有了沧桑之感,终日因家事被妻子抱怨。

他在心中长叹一声,寻路往宁荣街而来。

宁国府门外,已经不再像往年一样,永远都聚满了簇簇的轿马,永远都有十几个奴仆,在门口守着,等待传话进去。此时,黑色的大门掩着,只有东边的角门开着,一个年老的奴仆,倚着门口的石头狮子,正在打盹。

庄儿忙走过去,叫了一声“欧叔”。老奴一惊,身子一歪,差点摔倒。至极看清了眼前的人,顿时笑逐颜开,道:“这不是庄儿吗?你怎么回来了?”

庄儿笑道:“岂止是我,四爷也回来了。”

老奴这才转过身,看到了贾代偲,忙跪了下来,笑道:“四爷怎么回来了?奴才老眼昏花,竟没有注意到。”

贾代偲笑道:“你起来说话,三爷在家吗?”

老奴忙站起身,笑道:“三爷今儿上午出去一会儿,中午已回来了。四爷是直接进去,还是我给四爷传一声儿?”

贾代偲笑道:“我进去就是了,等你传进去做什么?难道还等着三哥来接我?你将我的马牵到后面喂一下。”

老奴忙答应了,那两个跟随之人,也随了老奴,牵了马匹,往后面马圈去了。只有庄儿跟着贾代偲进去。

院内的小厮早已看到,将贾代偲请进书房坐着。不一时,贾代仕的声音就从窗外传进来:“哎呀,老四,你怎么来了?”一边说,一边掀帘子进来。

贾代偲忙站起身,给哥哥请了安,又说明自己的来意。

原来,这贾代仕与贾代偲,乃是一母所生的兄弟,从小儿就更加亲密一些。贾代仕听了四弟的话,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听说还有十来天,才是王家老太太的生日,四弟你只管在家里住几日再去,咱们兄弟,好好说说话。”

贾代偲笑道:“三哥吩咐,我自然要听着。此时还应该去给嫂子请安才对。”

贾代仕笑道:“也是,你直接进内院就是了,偏偏这小厮多事,将你让到这里来。”

说着,便携了四弟的手,二人一起进去。早有丫头传了进去,陈氏已穿戴整齐了,在上房等着贾代偲。

贾代偲进得房来,先给嫂子请安。

陈氏笑道:“咱们自己骨肉,不该怎么客气。四叔远道而来,想是辛苦极了的。我已命丫头去收拾房子,四叔只管住下。你哥哥也着实惦记四叔。”又转身命丫头道:“将哥儿唤了来,与四叔请安。”

不一时,一个七岁左右,身穿湖蓝色衣裤,眉眼与贾代仕有六七分相似的男童,走进来与贾代偲请安。

贾代偲原是为父亲守丧的时候,与这侄儿相处过的,遂笑道:“二三年不见,敞儿长得这么大了。”便从袖子中掏出一把川金扇来,送与侄子做礼物。

贾敞忙拜谢了,笑道:“叔叔,先生正在书房教我读书,我还要去一下,叔叔见谅。”

贾代偲忙道:“敞儿只管去,念书要紧,早早考个功名,与你父亲争气。”

又有丫头进来道:“回爷和奶奶,四爷的房间收拾好了,并四爷带来的行李,也安置在房内了。”

贾代偲忙向嫂子告辞。陈氏也不挽留,只道:“四叔有什么要用的,只顾告诉丫头们,让她们上我这儿来拿。”

贾代偲谢了,同了丫头,一起往西边的小院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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