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士卒如果是将手中的长矛树立在胸前,然后时不时的晃动,或许还能将射向自己的箭打落。但是总有那样只能在一定程度上降低射中自己的几率,是没有办法将所有射过来的箭全都打落在地的。
更让人感到无奈的是,后排的士卒可以将长矛竖立起来。前排的士卒去没有这个机会,他们只能将长矛放在大车上,然后对着外面冲锋的骑兵。一旦他们将长矛竖立起来,冲锋过来的骑兵就不会再将战马调动方向,而是会策动马匹直接冲过来。一旦让骑兵冲垮车阵,以步战骑根本就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这些前排的士卒多数都配备了从军中各处收集来的盾牌,不过那些蒙着铁皮的坚固盾牌,通常只有中军才有。像他们这些一般不会介入战斗的后军,只是少数人才有简易的木盾。现在这些木盾集中在他们手上,也不过只是能够遮挡迎面射过来的弓箭。至于对方抛射过来,直接顺着头顶射下来的,他们就没有办法了。
能够配有头盔的通常都是将军,就连选锋军这么精锐的军队,也不是所有士卒都能配有头盔的。这些后军士卒显然没有头盔,所以也就无法阻挡从头顶洒下的箭雨。或者说唯一能够提供防护的,也就是他们自己头上的天灵盖了。
夏温玉所在的高台,是整个车阵的中央。从远处射来弓箭,到了此处已经软绵无力。在加上周围有亲兵用蒙着铁皮的大盾做防护,他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可是眼前的局势令他心烦意乱,因为他借助高台所取得的良好视角,让他轻易地看到自己后军的士兵正在被疯狂的屠戮。
现在也就是车阵内的士卒还能保持完好的阵型,在车阵之外的士卒早就不成建制,已经可以算是无头苍蝇了。他们到处乱跑,有的人甚至连手里的长矛都丢在地上。莫说东胡的骑兵居高临下,能够轻易的用长刀收割他们的性命。就连侥幸没死的没死的贱民,都可以用骨箭头的猎弓射死他们。然后抢夺他们身上的财物,之后用缴获的长矛将其余扔下武器的淮国步卒杀死。
带兵者都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慈不掌兵。所以这些败兵的生死,已经不在夏温玉的考虑之内。他仍然端坐在高台上的唯一一把高背座椅之上,然后死死地盯着远处的遮天汗。
遮天汗同样盯着远处高台上的夏温玉,良久以后才向哲里都问道:“我儿看眼前的战局何如啊?”
“禀父汗,我看咱们已经稳操胜券。敌将虽然现在还能坚守在原地,无非就是靠着往日的个人威望还有淮恒侯以往胜绩所凝成的军心。可是他手里毕竟只有步卒,之前又是主动就地防守。如果当初他抛下辎重,只带着手下的精锐亲兵逃跑,说不定现在早已脱困。可是他将所有手下都留下来困兽犹斗,眼下已经是再也无力挽回局面了。”
遮天汗面上毫无喜色,只是略微颔首,然后继续问道:“那你觉得敌将的领兵造诣何如啊?”
“能在这周败局当中都有士卒肯效死,自然是良将。不过慈不掌兵的道理,他终归还是没有吃透。所以此人可为将,但是不可为帅。我观此人长须白面,不似主将倒似一个文人。以文人掌兵,由此观之,淮恒侯似乎也不甚精明。”
遮天汗依然不置可否,只是对刚刚从战场上归来,此时身上还带着血迹的左贤王兀立扎合问道:“左贤王你跟敌将交过手,觉得如何?”
兀立扎合是东胡的左贤王,却不是遮天汗柏皇氏的贵族,而是东胡大庭氏的大汗。只是东胡五部一统之后,他再是大庭氏的大汗,而成了东胡的左贤王。可是虽然东胡一统,原来五部的族人却还是分属各个贵族统领的。他手下的骑兵多在前营,所以在这一次的大战当中,损失实在是惨重。他刚刚从战场上回来,就是想要劝遮天汗大军齐发,不再让前营孤军奋战。
既然这会遮天汗询问,他立刻就鼓噪道:“大汗,敌将虽然仁慈到有些懦弱,却实在是当世罕有的良将。我已经从俘虏的败兵口中得知,此人名叫夏温玉,一直都是在后军当中做主帅。所以并没有跟我们交战过,因此在北野声名不显。不过我看此人排兵布阵很有一套,绝对不是一个庸人。”
遮天汗跟站立在一旁的一个布衣老者问道:“贾先生,你久在中州行走,可有教我之道?”
“禀大汗,夏温玉在北野声名不显,在中州确实声名显赫之辈。早在淮恒侯兵围崇文城之时,他就已经负责围困大夏城。如今过去这么久,依然能作为后军之帅,肯定不会是不知兵的人。他之所以留守在原地,跟爱惜士卒的性命没有任何关系。他这种人就算整个后军的士卒全都死光,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之所以会有现在的情形,无非就是固守待援而已。
他信任淮恒侯,坚信淮恒侯会率军回援。只要能够坚守到援军到来,到时候内外齐发,定然会让大汗的前营大乱。到时候败军冲击大营,恐怕大汗就有大败之危。”
“那你觉得我会败吗?”
“大汗当然不会败,因为大汗早已看穿此人的谋划。大汗现在只让前营冲杀,却让大营的本军留置于此,不就是等着淮恒侯率军回援吗?”
“哈哈,知我心者,唯有贾先生。”
遮天汗夸赞这个老头子,就连原本心有芥蒂的兀立扎合的脸色也跟着和缓下来。毕竟他不但是大庭式曾经的大汗,现在还是东胡的左贤王。他心里也知道大局为重的道理,既然遮天汗自由谋划,他也就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
姜铁心在一旁候着,他觉得淮国的温良玉确实不简单,也猜到了对方的谋划。不过他没有这个老头子那么会说话,顿时觉得刚才有些莽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