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所说，那位皮冯大人并没有要求你必须做成这件事儿。”

“说是这么说啊，汉克斯，可你得知道这酒的分量，你看这百年威士忌，喏，你看看，哪像是那种能随便送给别人以权当敷衍一下的呢？这分明是抱有期待啊，可不是？”

汉克斯苦笑一声。

自己没怎么喝过酒，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品种他都不一定能闻得出个什么区别来。再说，这酒到底能喝出什么名堂他现在是无论如何都没法理解得当的。

当然，北冰原的猎人们也对酒有着相当深的执念，只不过汉克斯很早就过上了独自打猎的生活，所以没能亲身去感受其他猎人对酒存在意义的思考。

因此，汉克斯是完全领会不了他对这瓶所谓‘百年威士忌’的执念的。他只能无奈地说：

“也许在那位皮冯大人眼中，这酒就和普通的啤酒一样没有区别呢？”

“话不能这么说，他可是亲口告诉我，他虽然不常喝酒，但懂得什么叫酒。”

这借口算是不好再拿来顶下去了，汉克斯只好回到正题：

“真正的问题在于，对于这样的请求，艾科大哥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受的。”汉克斯斟酌了一下，“或者说，这种请求对艾科大哥来说简直是一种灾难性的强制。”

“那倒是自不待言，可矛盾恰恰就在这里。那酒啊，当时在我眼前晃了一下，我脑子就那么一热，这事儿也就没管那么多，嘣的一下一股脑就接受了。现在想一想，当真是后悔莫及，我也清楚啊，如果是那么好解决的事儿，我也未必会来找你商量。”

汉克斯摸了摸头，显得有些困扰。他说：

“可巴德斯大哥啊，你也是知道的，不管用什么方法去劝艾科大哥，我感觉这都太对不住他了。关键在于你并不知道劝说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事，万一惹出了什么不可言状的意外，”汉克斯脑中闪过各种可能性，“那可就麻烦大了。”

“我同意你的说法，但你所说的其实只是一方面而已。”巴德斯就着悬崖壁根坐下，他已经毫不在乎头顶上会不会有石头砸下来了。只见他沉吟了片刻，继续说，“哪，汉克斯，你觉得艾科为什么会如此痛恨那个皮冯呢？”

汉克斯思索了一下，说道：

“我觉得是背叛，那种让艾科大哥深恶痛绝的背叛，特别是这背叛还是出自于自己曾经最好的朋友。我想，他们一定是有过这种很好的关系才对。”

“没错，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一定是有过这种很好的关系……这话很对。”

汉克斯这时却说：

“可那又如何呢？一旦出现了像背叛、伤害这类几乎不可逆的存在，特别是让人近乎绝望的存在，无论以前的关系有多好有多牢靠，也必定会像过眼云烟一样消散得无影无踪。”

“那有没有另外一种情况，那就是一切都只是误会，你懂的，人世间充满了误会。”巴德斯把汉克斯拉到身边让他坐下。汉克斯就着他身边而坐，看着前方‘肠子’那不大的空间，所有人都忙于扎营，无暇顾及他俩在这儿做些什么。

“当然，人世间充满了误会。”汉克斯说着，想起了往昔，不禁遗憾一笑，“依你对我说的，那位皮冯大人他似乎并不那么在意艾科大哥对他的恨。换句话说，他可能觉得这一切只不过是个必须要解开的误会罢了。或者说他并不想解开误会，他可能承认自己确实无意中背叛过艾科大哥，只是这绝非他的本意而已。”

“你看，你这不是懂得很么？”巴德斯笑了笑，“太多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乱七八糟的东西……”汉克斯沉吟，在他看来，巴德斯的话活似在表达自己的过往。当然，他觉得巴德斯一定是有过不少类似的经验才会说出这句话的。就算没有亲身体验过，至少也是在人生的某些时候看到别人身上发生过，一定是这样。

汉克斯点点头，觉得自己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他继续说：“经你这么一说，我想了一下，说不定还真有必要去劝劝艾科大哥。”

“这话怎么说？”

“试想一下，那位皮冯大人跟你说过，你并非一定要办成这事儿。这说明他其实对你还是不抱必然希望的，但，就他和你之间的谈话，还有上一次他们两人第一次碰面的时候所发生的事来看，他一定是抱着必然的决心要和艾科大哥好好谈一谈。在我看来……像是有什么必须要说的事一般。”

“这话说得在理。按照你的意思来理解，那就是即使我失败了，皮冯也一定会找尽一切机会接近艾科并和他说话对吧？”

汉克斯点点头说：“他位高权重，说实话，要我站在他的位置去办这件事，只要稍微动用一下身份和地位的便利，就能以一种非常简单明了的方式让艾科大哥来见我。”

“不过，”巴德斯看来领会出了什么，“很显然他不愿意用这种方式去办成这事儿，他还是希望以一种更不张扬的，更不会引起艾科怨恨的方式去办成这事对吧？”

听巴德斯这么一说，汉克斯笑道：

“大哥你其实是很清楚问题在哪儿的吧？”

巴德斯耸耸肩，“哪里哪里，我虽然有稍微思考到过一点儿，但如果没在这里当面和你聊一聊，还真不大敢相信自己的所思所想。”

“所以，说不定由你来办成这事儿还更好一些。”

“就是我们至少还能把握某些情况，以免让其陷入麻烦之中对吧？若非如此，指不定皮冯还会做出什么其他不可预料的行动，而艾科性子容易冲动，也指不定会干出什么危险的事来。”

“毫无疑问。”汉克斯觉得接下来几乎无需他再参与了，巴德斯老归老，却要比大多数年轻人睿智不少。

然而他感觉巴德斯也对自己抱有类似的看法。不出所料，巴德斯大笑几声说：

“汉克斯，你年轻归年轻，人倒是挺聪明，怎么，到底是谁教你怎么去思考问题的？”

这叫汉克斯怎么回答，他只好挠着头傻笑起来。

巴德斯也不追问，他继续说：“总之，我们得去办这事儿。”

“我们？”

“当然了。”

“可我不喝这酒……”

“可你参与进来了，那就好事做到底吧。”

汉克斯苦笑一声，无法反驳。

“关键在于怎么去劝说呢？”汉克斯提出议题。

“我觉得就照刚才的想法去赌一赌。”

“赌一赌？”

“对，赌一赌。”

“赌什么？”

“我们并不清楚，或者说没有必定的把握能认为皮冯他就一定是有什么话必须要对艾科说，对吧？”

“确实，我们并不能确定那位皮冯大人的想法，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

“那很明显我们只能赌了，赌他就是这么想的，我们去和艾科说皮冯有紧急的事要告诉他，且是和他的家乡有关的事。”

“若实际上不是呢？”

巴德斯带着厌烦的神情挥了挥手，“管它是和家乡有关还是和白银骑士团有关，只是随便找个重要的点罢了，不然怎么让话说起来像是真的呢？现在又不能去问那个皮冯。”

汉克斯又是一声苦笑。

“总而言之呢，就这么去说就对了，但必须是咱俩一起去。”

“为何呢？”

“傻瓜！两人一起去比较有说服力可不是？人都害怕被所有人针对。”

“在理，人都害怕被所有人针对。”汉克斯重复着，又回忆起往昔，脸上带着些许遗憾。

“那就说定了。”巴德斯站起来，抬头眺望着，汉克斯知道他在看自己的小队扎营的地方，“那么就今晚，我们找个地方带他去聊一聊？”

汉克斯自己也站了起来。

“这么快？”

“当然了，自皮冯提出这麻烦事儿以来已经快过一周了啊，我和皮冯之后有一次约定再次见面的时间就在明天扎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