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斯麦一行被这排骑兵护卫着——实际针对他们的戒备多于对周遭的警惕——前往斯皮尔格堡。
抵达城门口时,那面冷冰冰的黑铁大门被缓缓打开,卑斯麦总算见识到这面超重型大门开闭之不易。
卑斯麦知道,这座多年来把他们拒于门外的大门是由黑金堡运来的高等黑铁所铸。据说是通过黑金堡最精英的那批老铁匠日日夜夜提炼的高纯度黑铁运到斯皮尔格堡再重铸而成。其具有极强抗腐坏性,常年无需护理。
更为关键的是,普通的攻城锥几乎对它毫无作用。依目前的攻城技术来看,只能依靠搭云梯或者挖地道来避其锋芒。不过卑斯麦也很清楚,攻城战本来就是一种战力需求巨幅失衡的战斗,就更不要说面前这座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斯皮尔格堡了。
然而,眼前的这座大门如今正被它的敌人毫发无损地穿过。
卑斯麦看了一眼前方莱格奥斯的风帽,他大概正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似乎是对此门毫无想法。也许在他眼里,想要攻破斯皮尔格堡,他从来都不会在这座大门上打主意。他大概会依靠诸如奇袭这种敌人所始料未及的技巧来破城。如此一来,大门的魅力也就随之荡然无存了。
进入城内,在卑斯麦预料之外的是,并没人过分关注他们。顶多只是好奇地瞥一两眼罢了。兴许是在揣度是否是抓住了萨鲁芬的斥候什么的。
一切如常。卑斯麦只能这么想。
一路奔入主城大门,三人下马。马被牵往未知的某处。自身仿佛受到了严格的管制,总感觉处处有人在监视着自己,而主城内也安静得偏于别扭。不过这理所应当也在卑斯麦的料想之中。
除开贝鲁修斯以及旁边的那位年轻骑士,其他骑兵在留下两个身强力壮的成员跟随警戒之后集体离开。
贝鲁修斯带着三人步入主城。不见斯皮尔格堡城主的身影,似乎一切和斯皮尔格堡无关一般。贝鲁修斯在城堡内横行无阻,任何人见到他都要连番避让。
经过华丽的厅堂,穿过数道精致的大门,又绕过数座鸟语花香的庭院,来到一处毫不显眼的小门前之后,贝鲁修斯推开门。门口稍深处隐隐藏着一螺旋梯。贝鲁修斯回头看过来,头朝螺旋梯口抬了抬,示意跟他一同上去。接着他和年轻骑士一头扎入门内,攀登螺旋梯。
卑斯麦三人跟上。
等一切皆没入黑暗,卑斯麦以为就要看不到台阶了,恰好不知怎地,前方贝鲁修斯手中突然亮起火把,火光照亮了楼道。在这密室里,除了脚步声和火把的灼烧声,再无他声。卑斯麦觉得自己仿佛堕入了与世隔绝的地狱,外边仿佛已不再是人间世界。
这时,贝鲁修斯突然发声,声音像是在空旷寂静的厅堂里说话一般:“莱格奥斯大人,我希望您能清楚一点。”
贝鲁修斯话说至一半停顿了,莱格奥斯并没追问。
贝鲁修斯仿佛在观察着什么,又似仅在组织语言,隔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
“帝国之内反对派的声音并不小,陛下经过再三思考,征求了多方意见,才谨慎向你们递交了这份卷轴。”
沉默又伴着脚步声随行了一阵,莱格奥斯回答:“您的提醒对我很关键。”
贝鲁修斯仿佛点了点头。
“今晚我们就在这钟楼休整一晚,明天一早,我会护送您一路前往白银城。计划如此,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建议?”
“既然是计划,那便是您深思熟虑之举,我相信大人您的安排。至于建议,我想应该是没有的,只不过,”莱格奥斯停顿了,不知其有何用意,“硬要说的话,我还是希望立即启程。”
贝鲁修斯发出一声近乎轻蔑的轻叹,
“此话怎讲?这次并非有何限定日程,再说,这里距白银城千里迢迢,想要限定确切的日期到达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现在启程和明早启程区别甚微,还不如养精蓄锐,明日尽早出发。”
莱格奥斯轻笑一声,“您说得非常在理。我常年征战,怎么会不知这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只不过迫切想要见到我那美丽的未婚妻罢了。”
年轻骑士似乎突然发出了隐隐不可听的嗤笑声,但卑斯麦并不确定。
“莱格奥斯大人,”年轻骑士说,“在下阿尔卡拉,所属是皇家卫队,乃公主的常驻近卫。冒昧地说一句,公主殿下目前还未确定是您的未婚妻,所以还请您称呼殿下为公主殿下,而不是未婚妻。”他刻意加重了“未婚妻”一词。
莱格奥斯冷静回应:“你说的全然正确,我当然会纠正称呼上的问题,但出于对公主殿下的倾慕,我的心情依旧不会改变。”
这位阿尔卡拉近卫似乎再次发出了嗤笑声。
此后再无对话。上了顶层,门口由皇家卫队重兵把守,三人被分配到各自的房间,彼此相隔都不远。
顶层配备似乎相当齐全,生活设施面面俱到。虽然没有集体就餐的场所,但各自房间内的桌子上都摆齐了足够丰盛的高档食物。
贝鲁修斯独自一人从三个房间进进出出,而后来到三人面前说:
“天已黑,各位就先休息。里面的食物已过我口试毒,尽可放心使食用。而我们也会在附近的寝房里休息戒备。作为摩尔最强近卫军,这点安全各位大可放心。那么,祝各位晚安。”
说完他便离开了。
三人聚到一起,阿尔巴斯问:“莱格奥斯大人,这里面的食物当真能吃?”
“贝鲁修斯要真想杀我们,在这无人知道的钟楼顶层,他根本无需使用下毒这种笨拙的方法,让他那帮重装卫兵直接杀过来就是了,再不济,直接夜袭即可。”
莱格奥斯说着,掏出一把匕首交给卑斯麦。卑斯麦几乎从来不带武器,甚至连一把短刀都没有。毕竟作为大学士,无论是力气还是身份上都不适合使唤武器。
“大人,您看我这一身老骨头,也使不出力气啊。”
莱格奥斯硬塞过来说:“不管怎样,总比不带好。”
卑斯麦回到房里休息。这昏暗的石房看起来简陋至极,简直如监牢一般,到处都硬,连床也硬。他骨头僵,无论如何都适应不来,更不要说远走他乡,就连睡在野外都比这里好。
要不是因为此行乃秘密不可告人之行,他当真要以为摩尔皇族是在侮辱他们了。
可是别无他法,桌上的食物也仅喝了闻起来无多大异味的牛奶。床上铺了一层被子权当软上一些。将就睡一晚吧。
辗转反侧,夜半好不易睡着,昏昏沉沉之中似又听到有传来什么异样声响。他翻了几翻,意识清醒了些,突然意识到什么,又猛然坐起。
那是在搏斗!
卑斯麦心头一紧,操起身边的短刀急冲冲走出房门。
刚出门就传来一声“砰!”撕裂了沉闷的空间。卑斯麦吓得直跌倒在地。
声音是由莱格奥斯的房间传来的!
他猛地爬起来冲到房门前,只见门开着。
他冲入门内,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踉跄着、脖子贯着匕首抽搐不止的卫兵。而莱格奥斯此时正被阿尔卡拉紧紧堵在墙面上。
阿尔卡拉一手拿着匕首死死压向莱格奥斯的胸口,被莱格奥斯攥住手臂死撑着。另一只手则攥住莱格奥斯掌着短剑欲刺其肋的手臂死撑着。
“啊!”卑斯麦冲来。
莱格奥斯却吼道:“别过来!他很厉害!”
他说得有道理,卑斯麦一靠近,就发现阿尔卡拉以锋利如刀的眼神瞪来,仿佛在说我他一脚就可以把你踹死。卑斯麦腿一抖,软瘫在地上。
就在此时,那抽搐不止的卫兵竟然再次站稳!他操起剑向着卑斯麦砍来。卑斯麦此时匕首都拿不稳,哪里还能挡得住这一砍。
就在以为自己要一命呜呼之际,阿尔巴斯闪身挡住这一击,开始和卫兵玩命搏杀起来。
即使脖子插着匕首血流如注,那卫兵竟丝毫不落下风!只见阿尔巴斯和他在狭小的空间内你来我往,两把剑白芒相交,空气中哐啷直响。
此情此景之下,卑斯麦尽管思考不得,却能打心底里佩服这帮皇家卫队的强悍。更甚者,这公主殿下的常驻近卫骑士竟能够和武功高强的莱格奥斯如此焦灼地相互僵持着!
就在局势僵持之际,贝鲁修斯倏地冲了进来,一剑利落砍下卫兵的头颅,手速之快,卑斯麦甚至都没能看清他是何时把剑从剑鞘里抽出来的。
而后贝鲁修斯冲到阿尔卡拉身边,直接朝其腰部狠狠来了一脚,阿尔卡拉噗一声摔向床上发出一声闷响。
闷响刚落,两个卫兵当即冲进来擒死阿尔巴斯,让他丝毫不得动弹。
危机至此落下帷幕,卑斯麦却依然余悸在身,双脚颤巍无法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