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不会是这样，一定只是巧合。

艾科箭步如飞，一头扎入走廊入口，无视一切身边之人的非议。

走廊纵使相当宽敞，黑暗之中，火光之下，略去边角的不可见处，走廊在艾科眼里却越变越窄。

艾科知道那只是幻觉，但他来不及分析这一切。

如果那不是巧合呢？要是果真如此呢？！

可艾科脑内突然一片空白，仅有莉莉步入走廊入口那一刻的身影像钢钉一样钉在其上。

心中像是有种莫名的热气在胸口膨起，疯狂顶撞心叶，呼吸也随之举步维艰，每一口都费尽千辛万苦。

已经过去多久了？是否已经发展到无可奈何的地步了？

她会怎么想？她会怎么做？

莉莉为数不多的印象开始在脑海里如瀑布倾倒一般快速重放，重放，再重放。

直到他确认了一个恐怖的事实，那个事实犹如一把利剑刺穿艾科的心房，致使他踉跄几步跌倒在地上。

艾科挣扎着站起来，呼吸极为紊乱，一只发疯的牛在他肺里四处乱撞。

他撑着墙壁扫视周遭。身边并没有人。他忽而感到庆幸，忽而又感到害怕。并非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也绝非对他有极大不利的征兆，然而他的庆幸和害怕还是如同自身受了极大羞辱时所产生的那般，犹如身临其境。

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艾科动了动脚，再次奔跑起来。

依稀记得离这里最近的休息室并不远，大抵只是几个步路的功夫。然而他感觉时间像是停滞了，硬是和他作对，儿戏般阻止着他靠近那间休息室。

为了让自己镇静，他大大吸了口气，又大大呼出。疯牛稍稍平息了脾气，身板子逐渐稳定了许多。

视线里出现了那个他预想中的房间，艾科毫不犹豫地扑了过去。

啪地一声，猛地推开门，就听到了他不想听到的声音：

“别害怕，我会好好引导你的，一切会变得很舒服，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波尔斯细细的声线传入艾科的耳里。瞬间一大批狰狞的印象破开缺口倏地扎入艾科脑海。那声线里带着目中无人，刚愎自用，肆意妄为。带着贪婪成性，穷奢极欲，恬不知耻。带着罪大恶极。带着泯灭的意志。

波尔斯将莉莉硬压在床上，手不住地乱摸。莉莉费力推着他的胸膛，身子颤抖不止，泪花闪闪依稀可见。

一股杀意顿时窜上心头，艾科冲到波尔斯身后，一把抓住其背后的衣领，猛然一扯。

衣物撕裂的声响传来，波尔斯应声被扯向后头，仰卧跌倒在红地毯，头重重撞了一下。

他的脸一顿扭曲，尖叫声没等着奔出口中就在喉咙里传播开来。叫得撕心裂肺，想必这一生都没感觉过什么叫痛，一定是这样的。

听着他那细得像女人的、叫人恶心的声线，艾科怒发冲冠，抡起拳头欲要冲上去骑在他身上乱揍一顿，却被莉莉及时拉死手臂。

“不要！请不要这样！”

艾科回头一看，莉莉的脸就堵在眼前，他顿时怔住。

眼泪还是留着，没有释然，也没有感激，反而变得更加恐惧。她像一个无助的孩童，即使有一只也许可靠的手臂被她抱着，她依旧视若无物，在她眼里，仿佛艾科的一切手段都变得没有了重量一般。

果真是这样吗……

一股莫名的悲意逆袭而上，冲散了艾科心中的杀意。

果真是如此吗？就像那不可避免的日出日落，果真是一成不变吗？

艾科悲伤地别过眼，看向趔趄站起的波尔斯。

波尔斯也一如他预想中的那样，调起他尖细的语调，以不能称之为怒意的怒意发出噪声：

“你……胆子好大，你胆子好大！”他气喘吁吁，眼见刚才莉莉的反抗并非有多强烈，而仅凭一次跌倒就如此上气不接下气，想必是没怎么运动过，一定是这样的。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是谁吗！”他稍稍平息喘气之后，继续威胁。

艾科没有回应波尔斯的威胁，此刻的他已经被自己预想之中的结果深深打击，眼里满是悲怆。

“不回我话是吗？别装傻了，艾科·阿拉汉得·布拉斯科莫维奇！我是波尔斯·普鲁！你竟敢对我动手？！啊？你对我动手！我要向父亲告状！以后你们家可别他妈想做生意了！”

艾科低沉着头，手紧紧攥着，杀意的苗头试图从土壤里再次飙起。他看了莉莉一眼，深深吸了口气，死命用理智盖住了那势不可挡的苗头。

莉莉见他不再冲动，于是松开他的手臂，从床上起身，整理了一番身上凌乱的衣服，又用双手轻轻握住艾科紧攥的拳头。

温暖而柔软的触感包裹之下，艾科那抡花岗岩彻底软化了。艾科抬起头，睁大了眼。像是抓到了什么，心里顿生一股希冀。

然而莉莉说出了让他失望的话：“请您快出去，不要担心我了，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接着转向波尔斯说：“波尔斯大人，说好的仅此一次，我愿意接受，所以请您行行好，放过他吧。”

艾科的拳头再次变得如花岗岩般硬。

而波尔斯立刻喜笑颜开，“当然了！仅此一次，决不食言！”接着对艾科吼道：“喂！听到没有？快给我滚出去，既然她为你求情，我就好心放你一马。别再——”

“这我做不到！”艾科响亮地打断了波尔斯，让他顿时恼羞成怒。

波尔斯恶狠狠地说：“你可真像个傻子，来，说一说，你能做什么？告发我？试试啊！大声叫啊！”

“我能做什么……”

“对，你能做什么？还是说你想打我？你敢吗？”

艾科向前踏了一步。

这一步，让波尔斯面露惊愕，他似乎完全没想到艾科真的会过去打他。

这一步，也让莉莉再次花容失色，她又一次拉住艾科的手臂，央求道：“请不要这样，求您了，这会——”

莉莉话没说完，艾科倏地转身握住她的手，握得坚实无比。他凝望莉莉的脸，漾着坚定不移的神色。

莉莉呆住了。

他轻轻拉开莉莉的手，默不作声地转身继续逼近波尔斯。

波尔斯大慌，接连后退，他很清楚以自己胖得不成样的身子是无论如何都打不过眼前这个人的。

“别过来！我警告你！你会后悔的！“

波尔斯一边咒骂一边蜷缩，滑稽得像一只面对猛兽无处可逃而瑟瑟发抖的幼狗。

然而就在这时，艾科跪下双膝，躬身趴下，把头磕在红地毯上，悲哀地说：

“请您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