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继续上路了。他们重新回到主干道上。此时人多了起来。马蹄声此起彼伏,像是不远的哪里发生了战斗。
偶尔有人从路上匆忙跑过。有的带着一家老小,看起来狼狈不堪,有的孤身一人,身体颤巍巍的,神情没落。像是在为什么而产生了愧疚或是自责。
但是这里是和平的,哪里也没有出现什么纷争。大路上的官兵和马车都仿佛无视了这些异常那般,自顾自奔走。
巴德斯抓住一个形单影孤的路人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摇头说:“附近有飞渔家的人和莱格奥斯大人的骑士团打起了架。”
“打架!”艾科激动地喊了一声,像是捡到了宝。
再问了些详细的情况,路人说他也不清楚,只是事发的村庄被烧了。飞渔家的人是铁皮骑士团的一个分部,为了同玫瑰骑士团争夺一个看似摩尔公主的人而大打出手。就算后来被证明不是真货,两个骑士团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或许他们彼此早就相互看不顺眼了。”放走了那个路人,艾科问:“巴德斯,你觉得谁会赢?”
“我想大概是玫瑰骑士团的人会赢。”巴德斯盯着一个想着他们而来的行色匆匆,貌似是前去某个地方禀报事项的玫瑰骑士团骑士说。
“是铁皮骑士团。”阿拉德亚说。
“没错,应该是铁皮骑士团。”皮冯也发言,“来自黑金堡南山区的野蛮骑士团,向来以彪悍著称,在西部战区打仗的时候,白银骑士团可为他们吃了不少苦头。”
巴德斯当然知道铁皮骑士团,但他没同铁皮骑士团交战过,可就算如此,他都不觉得这个听起来非常厚脸皮的骑士团会是个能打败以英勇高效著称的玫瑰骑士团的组织。更何况,现在大战已经打响,被留下来当后勤的估摸也就是没什么名气或者在将军面前抬不起头的骑士团或者散兵团。
“不管怎么说吧,这都和我们没关系,”巴德斯说,“他们自己国家发生的乱子,他们要自己解决,况且这还给我们逃离这里提供了有利的条件。”
“你不怕被卷进去?”皮冯问。
“怕什么?后院起火,他们大概已经焦头烂额了吧?我想这是迟早的事,假如莱格奥斯还有点良心,就不会放任飞渔家族在他们的地盘这么乱来。而我们只要小心点,就不会受到他们的牵连。”
“我们就快要离开绿林河畔了。”皮冯说。
“那岂不是更好?飞渔家族现在两头忙,更大的战争在开打,公主殿下也还没被找到,没看最近都不搜查男人了吗?他们不在乎男人了!他们无暇顾及,他们只想找到公主殿下这个大筹码!”
四人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乱象是越来越明显。他们甚至看到了一个穿着赤色肩甲的铁皮骑士团轻骑兵在驱赶和鞭打路人。他狰狞的样子仿佛完全陷入了某种狂热,这种狂热让他忽视了底下的人也是人,忽视了他眼下正在干的事是多么唯恐天下不乱和多么愚蠢。
“是什么让他这么干的?”艾科愤怒地喊,“是命令?还是本能?!”
艾科试图冲上去做掉他,阿拉德亚拔出剑,看起来想要杀了艾科以阻止他。还好巴德斯一把拉住艾科。
艾科恶狠狠瞪了阿拉德亚一眼,冷冷问:“你刚才是想杀了我?”
“我不能让你坏了四人的事。”
“什么叫坏了事?”
“你上去杀了他,”阿拉德亚也冷冷说,“我们全都会被当作杀人犯,因为我们不是官兵,我们没有杀人的理由。”
“真是可笑!”艾科啐了一口,“好一个我们没有杀人的理由。我要说清楚,你看他把一老妪抽得奄奄一息,只是因为这场骚乱之下军纪无暇顾及,这些可怜人变得无家可归,变得无法可依!这叫什么杀人的理由?他们才没有杀人的理由!而我们有,杀了他那叫替天行道!”
阿拉德亚冷冷一笑,“我早说过了,艾科·阿拉汉得·布拉斯科莫维奇,你太冲动太理所当然了,即使现在我们有了目标,你依然无视目标而选择你那所谓的虚伪的骑士精神。”
“虚伪?”艾科咬牙切齿,“哪里白字黑子写着替天行道是虚伪。相反——”
“都别说了!”巴德斯给艾科的脸拍了一巴掌,“这叫什么?半路吵起来!这叫什么?”巴德斯也不喜欢阿拉德亚的那无情的冷酷,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艾科发怒,若是往常,他一定会选择更加缓和的调解方式。
“巴德斯!你也站他一边?”
“你冷静点!”巴德斯掐住艾科的脖子,“眼下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我们需要回摩尔去。”
艾科一把推开巴德斯,恶狠狠瞪着他,看起来不再相信巴德斯,“好家伙!”
他一意孤行要去杀那个轻骑兵。他向前走,阿拉德亚再次把插回去的剑抽出。
巴德斯忙冲到艾科面前,紧紧擒拿住他,冷酷地说:“别冲动,我的兄弟。”
“我们不是兄弟。”
“行,不是兄弟,但别冲动。”
这时,那骑兵终于不再折磨奄奄一息的老妪,大概是觉得这里没什么可供他满足那掩盖了他本性的暴虐倾向后,轻骑兵看了他们四人一眼,似乎并不想动他们,猛蹬马镫朝着往东走的路飞奔而去。
“你满意了?”艾科又一把推开巴德斯,继续向前走。阿拉德亚把剑插了回去。
巴德斯看艾科去扶老妪,自己也跟上去,检查老妪的身体状况。
“虚伪的家伙!”艾科又恶狠狠瞪了巴德斯前一眼,仿佛以前的巴德斯是另一个巴德斯,现在的巴德斯完全是个他所讨厌的陌生人那般。他把老妪扶到树根底下,给她喂水喝。
“这里有水。”巴德斯把自己的水掏出来。
“走开!去和他们一起!”艾科怒骂。
巴德斯也生气了,不如说他早就生气了,只是没表现出来,现在他终于忍不住。
他也怒吼:“好!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就转身离开艾科,但他没有走向皮冯和阿拉德亚,只是一个人到一边去静静站着。
站在那里,看着艾科对老妪的照料,看着皮冯和阿拉德亚冷漠的眼神。巴德斯不禁想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表情。他不知道,没人会跟他说,没人。
他突然为自己感到羞愧,但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不知道自己为何变成这样。仿佛这几十年的经验在一瞬间付诸一炬,自己变成了一个易怒的年轻人,一个不明是非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