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清晨。
李瑱辞别仆固怀恩等人,跨上玉麒麟,念动咒语,轻拍其角,玉麒麟便呼地飞了起来,腾云驾雾般地直奔东北方而去。
只听两耳边呼呼风响,衣衫飘起,不一会功夫,云雾中的李瑱便低头看到下方是一片大海,海面风平浪静,玉麒麟驮着李瑱在云雾中飞跃大海,片刻间落到海上的一处风景秀美的岛上。
但见此岛,仙雾缭绕,古木参天,奇石各异,碧水荡漾。岛上成群的珍禽无忧无虑地嬉戏,人在岛上,仿佛融入大自然的和谐、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一般,这里就是人称“仙境”的蓬莱岛。
李瑱来到岛上,却无心这欣赏仙境般的风景,骑着玉麒麟绕岛寻找蓬莱阁,终于在岛的东北端看见一处秀美壮丽的亭台楼阁,隐约听见有人高谈阔论的声音,李瑱大喜,循声到了一处耸立在海岸之滨山坡之上的凉亭下,抬头仰望,只见此亭高踞丹崖极顶,其下断崖峭壁,倒挂在碧波之上,偶有海雾飘来,层层裹缠山腰,凉亭画栋雕粱,身临其上有种直欲乘风飞去的感觉。
李瑱来到亭子外大约不到一百步远的地方,看见亭子里面共有八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的端坐、有的斜躺、有的架腿,自由散漫地围坐在亭子中央的一张八仙桌边,八仙桌上摆放着几个小锅、几盘点心、还有几壶酒。李瑱细细端详那八人:
第一位蓬头卷须、黑脸巨眼,浑身邋遢,形象丑陋,而且还跛了一只右脚,身旁放着一副铁拐;
第二位袒胸露乳,大眼红脸,年纪不算小却头上扎了两个丫髻,手摇芭蕉扇,神态自若;
第三位是个儒雅老者,白发长须,面目慈祥,身旁放着一副渔鼓,李瑱此前从文宣圣尊处得知张果的法器就是渔鼓,知道此人便是张果老;
第四位是个英俊书生,身穿白袍,正襟危坐,身旁放着一柄宝剑;
第五位穿着破烂的蓝色衣裳,系着一条宽大的木腰带,一只脚穿着鞋,一只脚光着,身旁放着一只花篮;
第六位也是位英俊少年,身穿绿袍,手持长笛;
第七位与其他仙人的打扮迥然不同,头戴纱帽,身穿红袍,身旁放着一副玉板;
第八位是个女子,背对着自己,身着紫衣,旁边放着一柄带叶的大荷花。
李瑱正看得如痴如醉,忽听亭子里那个身穿白袍的英俊书生对他喊道:“亭子外的后生,来此何干?无事莫要打扰我等。”
李瑱一惊,赶忙下了坐骑,快步走到亭子外的台阶下,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弟子李瑱,拜见张果老及八位仙长。”
八人这才一起侧头打量起李瑱,二十左右,英俊潇洒,一身白袍立在那里如玉树临风般。再看到他身旁的玉麒麟时,八人面色一变,几个闲散懒卧的全都直起身来。
那个白发长须身旁放着渔鼓的儒雅老者说:“后生你是何人?怎么认识老朽?你的坐骑可是碧游宫文宣圣尊师叔的玉麒麟?”
说话的这位老者正是张果,人们都尊称他为张果老。
李瑱回答说:“禀告各位仙长,小生名叫李瑱,自幼在碧游宫学道。身旁这个神兽正是师尊的玉麒麟,小生不认识张果老,因有事相求,师尊指点我来此相寻,打扰仙长们清静,万望恕罪。”
张果老闻言,掐指一算,便知缘由,望了一眼其他几位仙人,均互相会意。张果老对李瑱说:“那你是来找老朽助你使唤东海白翅鸥去捕食蝗虫?”
“正是,还望果老为黎民百姓解此危难。”李瑱再次行礼。
那位蓬头卷须、黑脸巨眼、跛了一只脚的道长也掐着手指占算了一番,开口说话道:“既有文宣圣尊师叔之法旨,我等自然要遵从。那蝗灾本是天降预示,大唐数年后将有一场浩劫降临,如今预示已过,该当祛除蝗灾。果老,你就劳烦跑一趟,相助这位恒王殿下?”
此人乃是李玄,人称铁拐李,身居八位仙长之首,占知了李瑱的身份。
张果老说:“道兄说的是,老朽也正是此意。恒王殿下,既然有缘来此,不妨先进亭子来与我等一起饮酒吧。”
李瑱恭敬的说:“多谢果老厚爱,小生荣幸之至,但救灾如救火,小生担心错过捕蝗时机,冒昧请问果老可否尽早动身?”
张果老笑道:“殿下岂不知,这蝗虫并非时时都在农田的,白翅鸥早早飞过去,碰不上蝗虫不得无功而返。老朽方才已算准时刻,殿下且放宽心进来吧。”
李瑱听得张果老此说,心下安慰。便走进亭中坐在下首位置,铁拐李这才给李瑱一一介绍亭中之人。
除了自己和张果老之外,
手拿芭蕉扇的叫钟离子、
白衣书生为吕洞宾、
蓝衣光脚者为蓝采和、
手执笛子的叫韩湘子、
一身官服手拿玉板的叫曹景休、
紫衣女子名为何仙姑。
八人均为道家仙人,修行高深。因李瑱是碧游宫的高足,八人也对他另眼相看,与李瑱有说有笑,频频举杯仿若熟识一般。
不知不觉间,日头已从当空正中走到到西边,红彤彤地照耀着海岸边的蓬莱阁。张果老看着夕阳,拿起身边的渔鼓对李瑱说:“殿下,咱们该动身了。”
李瑱连忙站起,与张果老告别其他七位仙人,走出亭子来到玉麒麟旁。李瑱正欲问张果老如何跨越大海去兖州,但见张果老从口袋中掏出一张折叠的白纸,轻轻把它展开,原来这白纸是剪成了一只小毛驴的形状。张果老对着小毛驴状白纸轻轻吹了一口气,忽地一声,李瑱只觉眼前一花,一只活生生的小毛驴居然出现在眼前,摇头摆尾亲昵的看着张果老。
张果老蹭的一下倒骑在毛驴上,望着目瞪口呆的李瑱笑道:“殿下还不上玉麒麟,随我去也。”说完一拍毛驴,忽地飞了起来,奔南而去。李瑱急忙跨上玉麒麟追了上去。
二人在空中驾着坐骑一前一后,离开蓬莱岛,飞越大海,又沿着大陆海岸一直往南,不一会儿,张果老一拍毛驴,降下身来,落在海边的一处小山崖边。李瑱也跟着降落下来,细细打量此山,山势陡峭,草木丰盛,众多鸟禽在空中嬉戏,海涛时时拍打着山崖,方圆数里之内渺无人烟。
张果老对李瑱说:“这里就是白翅鸥栖息之地了。”说着,他解下背上背的渔鼓,用手轻轻地有节奏地拍打着鱼鳔蒙成的鼓面,口中念念有词。
过了一阵,就见不远处山海之间,呼啦啦地飞起大批白鸟,数量越聚越多,逐渐已达近万只,在张果老和李瑱头顶上空盘旋鸣叫。
张果老抬头看着白鸟,对李瑱说:“这就是白翅鸥,走了,咱们该去兖州了。”说罢,坐下毛驴又腾空而起,迎着夕阳奔西方而去,张果老在毛驴上依然不停地轻拍着渔鼓,遮天蔽日的白翅鸥如影随形着纷纷跟着。李瑱看着头顶上的大群白鸟又惊又喜,拍着玉麒麟紧跟上去。
这几日,兖州官民在夜间已连续捕杀了大量蝗虫,但蝗虫还是源源不断地从各地飞来,此时,夕阳已经半掩在天边山际,兖州农田的天空中正密密麻麻地飞窜着无数飞蝗,全然不顾田边的点点火堆,不少蝗虫扑火而亡,但仍有大批蝗虫肆意吃食着庄稼。
突然,从东方天际边黑压压地出现大批白鸟,飞蝗顿如受惊一般四散溃逃,白鸟如万箭一般疾速射入飞蝗群中,只见这些大鸟见着飞蝗左叨右啄,上下翻飞,大开杀戒,天空中一片追逐拍打之状。
半晌之际,飞蝗越来越少,直到太阳落山之时,天空中已看不到飞蝗的身影,只有大群的白翅鸥在盘旋寻觅。见再也找不到飞蝗,白翅鸥旋即纷纷向东折返。
张果老和李瑱一直在农田边驻足仰望,眼见大功告成。张果老哈哈大笑,背起渔鼓,倒骑上毛驴,对李瑱说:“老朽已完成了殿下所托,这就回去了。后会有期……”
说完,张果老一拍毛驴腾空飞去。
李瑱忙双手抱拳对空行礼道:“小生恭送果老,果老大恩不言谢,日后期待再相会!”
兖州及周边地区蝗灾在白翅鸥捕食及堆火焚烧的双重围剿下终于被扫除。兖州刺史王冰如释重负,喜笑颜开,这日带领兖州主要官吏在贺兰酒楼大排筵席答谢恒王等钦差御史们。李瑱、崔宗之、卫伯玉、颜真卿、公孙玥璐、仆固怀恩、李白均应邀到场。
宾主举杯,共同庆贺祛除蝗灾。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恒王李瑱对王冰说:“王大人,如今兖州蝗灾已除。本王一行不日即返回长安。日后有机会,本王再向大人请教《黄帝内经》。”
王冰谦虚地答道:“哪里哪里,感谢殿下为兖州百姓除害,下官现在终于有时间继续注释《黄帝内经》了,待拙作完成之后,自当奉请殿下斧正。”
这时,门外衙役来报;“禀恒王殿下、刺史大人;有人说是从长安赶来,有要事求见御史中丞崔宗之崔大人。”
崔宗之一愣,对李瑱说;“殿下,那下官出去看看是何事。”李瑱点点头,崔宗之起身跟随衙役走出房间。
不一会,就见崔宗之神情悲伤地踉跄走了进来,来到恒王面前扑通跪下,放声大哭。
李瑱惊得站了起来,急忙扶起他;“崔大人,发生何事?”
崔宗之哽咽说:“下官的堂弟从家乡南阳来。先去的长安,后来得知下官在兖州,便又赶到兖州来。下官的老父亲……数日前……已在南阳病故了。”
说完已泣不成声。
众人连忙纷纷起身安慰崔宗之,公孙玥璐扶着崔宗之坐下,李瑱让人也把他的堂弟请了进来。崔宗之说:“殿下,如今蝗灾已平,我等即将回京复命。下官请求从兖州直接回南阳奔丧,就不陪同殿下去长安了,望殿下恩准。”
李瑱点点头,同意了崔宗之的请求。
李白站在崔宗之身边,对李瑱说:“殿下,我与崔兄交情深厚,不忍他过度悲伤,愿意陪同崔兄一起回南阳,也好一路慰籍照顾。”
李瑱有点犹豫,但想了想还是点头说:“本王原打算此次偕太白先生一同回京面圣,借此奏请父皇授予先生朝廷职位。但太白先生如此侠义心肠,令本王折服。也好,太白先生就陪同崔大人去一趟南阳,顺便也代表本王慰问崔大人家人。怀恩,你即送崔大人、太白先生回驿馆,准备一份厚礼请太白先生带上。”然后又对崔宗之说:“崔大人保重,老太爷已仙去,切勿过度伤悲,仔细料理后事。”
崔宗之含泪点点头,神色悲伤地在李白、仆固怀恩、自家堂弟的陪同下先行匆匆离开了。李瑱随后也与王冰等告辞,带着卫伯玉等人离开贺兰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