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瑱率领巽麟军帮助拔汗那国王阿悉烂达干收复渴塞城，阿悉烂王重回故都，兴高采烈，当天晚上在王宫大排筵席为唐、拔联军庆功。李瑱与众将全部出席，宾主欢宴，一直到深夜方才尽兴而散。

第二天一早，李瑱与阿悉烂王在王宫召集众将议事。

王宫大殿上，阿悉烂王与李瑱并排而坐，众将分别坐于两厢。

李瑱问阿悉烂王：“如今渴塞城已经收复，据探马报，叛军已经全部逃过真珠河以西，王爷接下来有何打算？”

阿悉烂王昨夜一夜未眠，今日仍然心情大好，笑着说：“恒王殿下如天神下凡，大唐天军势如破竹，十几日功夫便一路攻城拔寨，收复渴塞城。半壁拔汗那国土已经光复，不如以真珠河为界，我军休养数日如何？”

郭子仪连忙接话说：“如今我军士气正旺，应该一鼓作气，渡过真珠河，直取反贼老巢呼闷城。只要呼闷城一拿下，吐蕃、大食外军在拔汗那再无立足之地，势必逃回各自番国。”

裴宽也说：“郭参将言之有理，如今天已寒，大雪将至，我联军宜速战速决，早日收复拔国全境。”

阿悉烂王说：“小王是担心各位将军连日作战辛苦，于心不忍。”

李瑱道：“裴大人、子仪之言甚是。我军应兵贵神速，尽早渡过真珠河，攻取呼闷城，如果延误战机恐带来更大伤亡。”

阿悉烂王点头称是。

李瑱说：“明日我军便起兵出城，请王爷选一位拔汗那将军作为开路先锋，率领八千拔军士兵先行，高仙芝与程千里将军为第二哨紧随，我与裴大人、刘监军率大军在后。王爷此次就不必随同，坐镇渴塞城调度即可，保障我军粮草供应。另外还需多派出探马斥候*，注意打探大食和吐蕃边关动静。”

众人齐声应允。

李瑱又对裴宽、刘希暹道：“我等离开长安已经有数月，父皇必定十分挂念西域战情。如今我军已收复渴塞城，烦请刘监军在出兵前修书一封，将这些天来的战报详细禀报父皇。”

刘希暹正待点头答应，就听左侧旁坐着的封常清起身说道：“大都督，小人昨晚无事，已经草拟好一份战报，请监军大人过目。”说罢从口袋中取出一封书信交与刘希暹。

刘希暹惊奇地接过书信，和裴宽一同观看。只见封常清把这些天来的作战场景、地理形势、兵力谋略以及双方伤亡情况等一一详细全面地记载下来。文笔流畅，行文规范，读起来赏心悦目。刘希暹、裴宽看完大惊，连赞好文，呈给李瑱审阅。

李瑱也略带惊异地拿过书信仔细看了一遍，连连点头，对高仙芝道：“没想到高将军手下竟有如此才华，文韬武略齐备，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此封战报把本王想说的事情全部都写上了，用笔恰到好处，本王基本无需改动。”

说罢将书信交与刘希暹签押密封，派人六百里加急送去长安。

第二天，大唐巽麟军离开渴塞城，阿悉烂王送出城外，目送大军浩浩荡荡向西挺进。

暂且不表李瑱率领唐军继续西征，却说万里之遥的长安，依旧是歌舞升平，一片祥和之象。只是天气日渐寒冷，时不时已有小雪飘下。

这日，唐玄宗在大明宫紫宸殿内正和李林甫闲聊，高力士在一旁伺候。忽然门外太监来报首相张九龄求见。

张九龄兴冲冲地来到殿内，冲玄宗行礼后说：“禀报圣人，西域有战报来了。”

玄宗一下坐直了身子，忙问：“恒王西征情况如何？”

张九龄呈上手中战报说道：“恒王殿下率军出了龟兹城后，跋山涉水越过葱岭，走过大漠，进入拔汗那国境内，首战轻取拔国东部第一城修循城，而后一路攻城拔寨，所向披靡，在拔汗那国都渴塞城下大败吐蕃军，收复拔国都城。如今恒王殿下已经率军继续西进，追赶吐蕃人与拔国叛军去了。”

玄宗大喜，接过战报仔细阅读了一遍，哈哈大笑：“瑱儿果然不负朕之厚望，在西域打出我大唐天威。”

一旁的高力士赔笑道：“圣人英明圣武，这也叫虎父无犬子。前些日子，护国大将军王忠嗣在辽东大破奚和契丹，打得他们俯首称臣后凯旋而归。这些都全仗圣人洪福齐天呀！”

张九龄却略有担忧的说：“据战报说，入侵拔国的大食军还盘踞在拔国西部重镇呼闷城，恒王殿下要光复拔汗那全境的话，势必与大食军有场恶战。”

玄宗笑道：“瑱儿既然能打败吐蕃人，那一定也能打败大食人。九龄，你责成中书省拟好犒赏旨意，待瑱儿班师回朝即刻封赏。”

李林甫这时凑上来说：“圣人，恒王殿下劳师远征辛苦，回到长安自然要封赏，但臣建议既然恒王已经拿下拔国都城，应该此时就派出使臣前往西域，一是宣慰犒赏恒王和巽麟军将士，二是察访西域军情，岂不两全其美？”

玄宗说：“对，就依林甫所言，不过，派何人前去西域呢？”

李林甫眼睛一转，顺势说：“圣人，此事最宜监察御史前去，不如就派监察御史王维出塞宣慰如何？然后就顺道命他在河西凉州呆一段时间，察访西域军情。”

高力士在旁听了，暗叹李林甫手段厉害，王维一介书生不谙官场之道，几次在朝堂上犯颜顶撞李林甫，李林甫表面没当回事，没想到心里还是记恨下来，这次逮着个机会报复王维。

玄宗没想那么多，点头同意。

张九龄和李林甫应允一声随即告退。

真珠河，发源于唐朝境内大山，从唐境内向西北流经拔汗那国，出了拔汗那国则称为药杀水，药杀水继续向西北绵延千里最后汇入雷翥海*。真珠河横穿拔汗那国，将拔国分为东西两部分，都城渴塞城在河东，另一重镇呼闷城在河西。拔国反王阿了达就是在呼闷城起兵反叛，在大食和吐蕃的支持下渡河攻取都城渴塞，后由大食军继续在此留守。再后来拔国叛军与吐蕃军在渴塞城被唐军击败后，阿了达与吐蕃王子郞支都等先后又逃回这里。

唐拔联军先锋乃是阿悉烂王的儿子阙陆，领八千拔国士兵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率先渡过真珠河，高仙芝率第二路唐军紧随其后，沿途各城的叛军先前见反王阿了达兵败逃回，又见乘胜追来的唐拔联军势大，早已兵无斗志。有的先行逃窜、有的一战即溃、有的干脆开门投降。阙陆与高仙芝率领的前军就这样势如破竹，连克河西数座城池，不多日就攻到呼闷城附近。两将奉命不再向前攻击，离城三十里安营扎寨，等候李瑱主力到来。

呼闷城内，前不久兵败后逃回的阿了达、郞支都等人正与留守城内的大食军主将萨乌德、副将阿布什聊起与唐军在渴塞城的大战，阿了达神情沮丧地叙说唐军如何神勇，主帅李瑱如何善于用兵等等。

头裹白头巾、身穿白长袍、满脸络腮胡子的萨乌德听着阿了达的话，一脸不屑的表情。

他是大食赫赫有名的战将，曾跟随大食先王剿灭波斯、击败拂菻，如今转战东方，在大食东部主宰、呼罗珊总督朱奈德的麾下开疆拓土，威震西域，剑指大唐。此次借扶持阿了达之名应邀出兵，本就打算乘机在拔汗那站稳脚跟，然后再寻找机会东进，与东方霸主大唐决一雌雄。因此还没等阿了达说完，便粗暴地打断道：

“唐军有何了不起？我大食神军自海西兴兵，所到之处无不望风披靡，开地万里到了这里，别说拔汗那，就连大唐的国土迟早也会在我们天启神的光辉照耀下。”

坐在一旁的大食副将阿布什长相打扮与萨乌德几乎一样，也是典型的大食人模样，只是个子稍微矮点。阿布什看着郞支都和铁刃悉诺罗略带讥讽地笑道：“都说吐蕃勇士生长在高原，天性勇敢善战，怎么遇到唐军才不到一个月光景，就把拔汗那东部的国土丢了个干净?”

郞支都脸红耳赤，羞怒难当。

铁刃悉诺罗见状，不慌不忙说道：“吐蕃武士勇猛冠绝西域，此次与唐军作战只不过是中了唐军统帅李瑱的奸计。不过，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我军偶尔小战失利而已。如今唐军主力已将兵临城下，在三十里外安营扎寨，该是你们大食展示武力的时候了。”

萨乌德哈哈大笑，声若洪雷：“我正想见识一下唐军有什么本事，来日就请吐蕃王子为大食军压阵，看我大食弯刀如何将唐军劈于马下。”

这时，大食探马来报：“唐军在城外挑战。”

萨乌德一跃起身，对众人道：“各位，咱们这就出城迎战！”

呼闷城外，数万唐拔联军主力已经抵达，会合先期到达的阙陆、高仙芝的先头部队后直接兵临城下，排好阵势严阵以待。

过了一阵，就见呼闷城门大开，涌出两列大食骑兵，高举战旗，随后大队人马鱼贯而出。令对面唐军诧异的是这些骑兵的战马健硕高大，个头普遍比唐军的战马要高，而马上的兵士大都是裹着白色的头巾，穿着紧身的护甲。一手执着弯刀，一手拿着盾牌，有的则是手执长矛。

唐军将士绝大多数从未与大食军交手，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装束的军队。

李瑱回头对封常清说道：“这大食军都是这般白衣装束？”封常清答道：“大食人爱穿白色衣袍，其王与文武群臣也是如此，因此我国人也称他们国为‘白衣大食’。”

只见对方阵中宝纛大旗之下，并排走出数骑，为首三人，正是大食军主将萨乌德、吐蕃王子郎支都、拔国反王阿了达，左手边是吐蕃大将铁刃悉诺罗、赤力赞，右手边是大食副将阿布什、拔将屈力干。萨乌德身后还有几员大食偏将并排而立。

萨乌德等人站定后，仔细打量对面唐军，只见阵容齐整，军威雄壮，中央宝纛大旗之下征西大都督李瑱头戴紫金烈焰凤翅盔，身披黄金锁子明光甲，胯下玉麒麟。身后征西副大都督、兵部侍郎裴宽、监军太监刘希暹、大将高仙芝、程千里、王滔、独孤峻、郭子仪、仆固怀恩、参军段秀实、封常清一字排开。

萨乌德向身旁的阿了达问了问对面唐军将领的姓名，露出了轻蔑的冷笑，朝左右看了一眼然后对阿布什说道：“阿布什将军，该你立功的机会到了，你去打头一阵，杀杀唐军的锐气。”

阿布什闻言，伸手拔出大食弯刀，一拍坐下骏马，叽里呱啦嗷嗷地大喊着冲出阵去。

唐军阵上，高仙芝率先挥刀拍马出阵，大喝：“敌将慢来，我高仙芝来也！”两将冲到两军阵地中央，两人也不说话，两刀相交战在一处。

阿布什刀法纯熟，恨不得一刀就劈了敌将。高仙芝当仁不让，施展浑身解数，锯齿飞廉刀使得如蛟龙出海一般。

双方激斗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

萨乌德见阿布什竟然拿不下唐将，内心略显烦躁，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几位大食偏将，就见一将已经抖擞精神冲出阵来。

萨乌德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大儿子牟地。牟地挥舞一杆长矛，打马上前就要帮助阿布什，但见唐军阵上也冲出一将，正是安西都护府将军独孤峻，挺枪跃马直取牟地，牟地舍了高仙芝，与独孤峻绞杀在一起。

四将在沙场上缠斗了十个回合，难分难解。

郞支都对铁刃悉诺罗笑道：“大食军号称横扫远西，威震西域，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

铁刃看了萨乌德一眼，答话道：“吐蕃、大食乃是联军，待我出阵相助。”说罢，从鸟事环得胜钩*上摘下一对狼牙棒，大喝一声冲出阵来。

萨乌德身后也有一将从腰间拔出弯刀，紧跟着铁刃悉诺罗杀出阵来，正是他的次子代地。

这边李瑱阵中见大食、吐蕃军中又有两将相助，仆固怀恩与程千里也双双拍马出阵。

怀恩马快，跑在前面先接住铁刃，一看认得这将，大声喝道：“败军之将，还敢来战！”

铁刃见是怀恩，也不答话，举棒就砸。

程千里随后迎住铁刃后面赶来的代地，不由分说刀枪并举砍杀在一起。

阿布什、高仙芝；牟地、独孤峻；铁刃、怀恩；代地、程千里这八位大唐、大食、吐蕃战将厮杀在一起，沙场上尘土飞扬，杀声震天，双方阵中擂鼓助威声此起彼伏。

可见得一场好斗，棋逢对手，将遇良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