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听得刘希暹发问，回答说：“刘公公，再有一日左右就可以抵达玉门关。”

刘希暹舒了口气：“终于快回家了。”

站在一旁的李瑱笑道：“刘公公辛苦了，进了玉门关、到了敦煌城，我们好好休息几日。”

刘希暹说：“多谢殿下关心，奴才是真佩服殿下，您是皇亲贵胄、金枝玉叶，平时哪里受过这等奔波之苦，但行走这么多日居然看不出一丝疲惫！还有公孙姑娘，真想不出您是怎么练就的好功夫，这么多天骑马行军还是那么光彩照人。”

这时，玉门关派出的斥候*前来报平安，并说玉门关守将已经准备好迎接巽麟军事宜。众人听了，一起欢颜大笑。

李瑱对王维说道：“久闻摩诘居士*博学高才，你看这塞外大漠千里茫茫，风景独有，可曾引起你的诗兴？”

王维在车上闻言，点点头微笑不语，抬头眺望着四周，沉吟片刻，便吟诵起来：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

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李瑱与众人听了，一起拍手叫好，纷纷称赞好诗，旅途的疲劳倒是消却了大半。

大伙正说着话间，忽见北面远处尘土飞扬，隐约有喊杀之声，裴宽立即警觉起来，命探马前去查探。

不一会，探马回报：远处一队人马约有千余人，看服饰像是突厥人，正在追杀另一伙人，约有一百余众，看不出是什么部族，但不是我汉人装束。”

刘希暹道：“突厥人怎敢跑到我大唐国土内撒野？”

裴宽对李瑱道：“突厥人中，也有部分归顺我大唐的子民。殿下，末将带两千兵士过去看看，如果是外邦突厥入境逞凶，末将即刻将他们拿下。”

李瑱点点头，命仆固怀恩随同裴宽一起过去。

裴宽、怀恩领两千轻骑离开主力队伍，向北而去，行不多远，果然见千余名突厥骑兵正在围攻一百余名不明身份的部众，这群陌生人虽然作战十分勇猛，但终究寡不敌众，眼见得就快支撑不住。

怀恩仔细一看，立刻对裴宽说：“大人，我认得那些被围攻人群的服饰，他们是我仆固部族的友邻回纥*部族的人，也是铁勒九姓部族之一。不过回纥一向与突厥交好，怎么会被突厥人围攻？”

裴宽道：“既然如此，我等过去先救下回纥人再说。”说罢，抽出腰下宝剑一挥，两千唐军轻骑立刻如猛虎般扑向突厥人。

突厥人正围攻着回纥人，眼看着即将解决战斗，冷不防从南面来了一大队骑兵，从装束上认出是唐军骑兵，立刻显得慌乱起来。仆固怀恩看到为首的一个突厥将领正在与一个回纥首领恶斗，二话不说，拍马过来直奔突厥将领。

突厥将不料怀恩来得如此之快，还来不及举起兵器相迎，便被怀恩手起斧落砍于马下，当场毙命。

突厥骑兵们见状齐齐大惊失色，又见唐军人多势众，再不敢恋战，舍弃了回纥人纷纷落荒而逃。唐军哪里肯舍，这些都是在西域战场上历经磨练的精锐骑兵，一阵追杀砍翻大片突厥兵，仅剩少数人逃得性命奔向北方。

被救的一百多回纥人绝望之间没想到还能死里逃生，刚才与突厥将领厮杀的那个回纥首领下了马，走到怀恩面前，拱手致谢。

怀恩也下了马回礼，这时裴宽走过来问道：“你们是回纥人吗？为什么会在此地？又为何被突厥人追杀？”

那回纥首领看起来三十多岁，高鼻深眼，面色白净，虽然衣衫褴褛，满身血迹，但神情镇定，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听见裴宽问话，猜想他应该是唐军首领，于是拱手回答：“小人乃是回纥首领骨力飞罗，多谢大唐将军搭救我回纥族人。”

仆固怀恩惊讶地说：“你就是骨力飞罗？回纥的头人！”

“正是！”

“我是仆固首领的儿子仆固怀恩，以前常听父亲说起你，没想到今日在此相见。”怀恩说着就走上前握着骨力飞罗的手。

骨力飞罗也十分惊喜，顿时亲热起来：“原来你就是我友邻仆固部族的少主人。我也经常听族人说起仆固族有个公子天生神力，勇冠草原，原来就是你。”

怀恩又给骨力飞罗介绍裴宽：“这是大唐兵部侍郎、征西副大都督裴宽大人。”

骨力飞罗再次给裴宽行礼，然后说道：“裴大人，小人部族原在大唐北庭的瀚海居住，小人家族受唐朝皇帝册封世袭瀚海都督，一向忠于大唐。不想后来被朝廷奸人所害，家父蒙难，族人不得已北迁入突厥。一个月前，突厥王庭欲乘唐军西征拔汗那之机偷袭安西四镇，胁迫我部族派兵相助。小人本不想得罪大唐，因此不愿出兵，无奈王庭以武力相逼，不得已率两千回纥兵南下。行至半途，突厥军闻听大唐军已经击破大食、吐蕃军，从拔汗那班师回国，不敢再继续偷袭，便令全军返回突厥。”

裴宽问：“既然突厥王庭下令退兵，你们因何到此？”

骨力飞罗继续说：“我回纥部族人这些年虽然离开瀚海，但始终心向大唐，多年来也饱受突厥人欺凌。这次南下之前，我部族与葛逻禄、拔悉密族商议欲与唐朝重结旧好。因此接到突厥王庭的撤退命令后，我命回纥骑兵大部从原路返回漠北，我独领二百轻骑继续悄悄南下寻找唐军。不想事情泄露，突厥人得知消息后派兵一路追杀至此，幸得将军搭救。”

仆固怀恩听着，恨恨地说：“突厥人向来蛮横，屡屡欺负我铁勒九姓部族。”

裴宽听完，对骨力飞罗道：“原来如此，骨力头领，这就随我去见我家大都督恒王殿下吧。”

裴宽领骨力飞罗来见李瑱。

李瑱听完骨力的倾诉，略为思索后道：“回纥忠心大唐，父皇必定嘉许。骨力首领的心意本王一定代为转达，你可率部尽快返回，迅速转移部落民众，勿受突厥加害，等候我朝廷信使的讯息。”

骨力飞罗谢过李瑱，看了一眼仆固怀恩，又对李瑱说：“恒王殿下，小人有一请求，万望殿下恩准。”

李瑱问：“骨力首领有何事不妨直说。”

骨力飞罗回身一招手，一个年轻的回纥人走了过来。骨力对李瑱道：“这是小人的侄儿摩延，自幼跟随小人闯荡草原。小人想让他跟随恒王殿下，一则受些磨练，二则担当朝廷和回纥的信使，三则为殿下鞍前马后效劳。请殿下万勿推辞。”

李瑱看了一眼摩延，见他虽然不如仆固怀恩身强体壮，但也聪明精干。于是笑道：“骨力首领美意，本王就不推辞了，再说回纥确实需要有个可靠的人在长安传递消息。摩延，你就跟随本王吧。”

摩延叩首谢恩，骨力显得也十分开心。

李瑱又说：“骨力，本王看你和仆固怀恩情投意合，不如你们二人义结金兰如何？”

骨力大喜：“我回纥与仆固族本就世代交好，这次怀恩兄弟又救我一命，骨力早有此心，不知怀恩兄弟意下如何？”

仆固怀恩也是十分欢喜，当即拉着骨力飞罗走到一处空地，撮土焚香，两人一起向上天祷告，在李瑱的见证下跪拜为兄弟。骨力飞罗年长为兄、仆固怀恩为弟。

李瑱吩咐裴宽赠与回纥人大量的粮食和财帛。骨力飞罗和李瑱、裴宽、怀恩等人依依不舍地告别后，就带领部众向北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