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圣人没有下旨废掉太子?”
武惠妃听到牛贵儿转述边令诚的传信,气呼呼地说:“怎么会这样?我昨晚听圣人的意思,今天肯定要废了太子和鄂王、光王。”
牛贵儿说:“据说是首相张九龄奋力劝阻圣人的,还引用了前朝的几个例子,弄得圣人不得不重新考虑。”
“这个张九龄,太可恶了!”
牛贵儿想了想,对武惠妃说:“娘娘,咱们与张九龄本无恩怨,也没什么交
情,所以他不向着咱们说话也倒可以理解。奴才有个想法,娘娘想办法和张九龄疏通疏通关系,争取他的支持。如果首相大人以后能帮着娘娘,这事不就不愁了吗?”
武惠妃听了这话,眼睛一亮,不过很快又没了光彩:“唉,听说张九龄一向清廉自守,不贪恋财物。上次天长节别人都给圣人进献金银财宝,只有他进献的是几卷不值钱的书。”
牛贵儿继续道:“他不贪财宝,身在朝廷为官总该眷恋高位吧。他日一旦寿王殿下飞黄腾达,咱们可许诺张九龄继续当他的首相、许以王侯之爵位。”
武惠妃这才竖起大拇指,赞道:“牛贵儿,这个主意妙!事不宜迟,你赶紧找个机会去办这事。”
张九龄从紫宸殿出来后,回到中书省中书门下堂,坐在座位上回想着紫宸殿上发生的一切,心想到底是谁给玄宗进的谗言,差点害了太子李瑛。如果李瑛被免,朝局不稳,天下必将生出事端。太子并无大的过错,自己作为首相,有责任维护大唐储君的安全。张九龄判断:如果太子之位空出,谁最有可能得利,谁就是进谗言的人。想到这,张九龄怀疑是武惠妃和寿王的可能性最大,该找个机会提醒一下太子了。
中书门下堂这些天事务繁多,张九龄忙乎了大半天,眼看天色不早,便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准备打道回府休息。他刚出中书门下堂没几步,却见侧面迎上来一个内监,给自己行了个礼,口称:“奴才蓬莱殿掌事内监牛贵儿见过首相大人。”
张九龄侧头一看,看样子这牛贵儿已经在中书门下堂门口呆了一段时间,专门等自己出来的。他不熟悉牛贵儿,但听他自我介绍,不觉心中一紧,问道:“牛公公找我吗?”
武惠妃如今深得圣人恩宠,牛贵儿又是武惠妃的心腹宦官,张九龄自然对他客气一些。
牛贵儿看看左右无人,于是上前一步,对张九龄说:“奴才不敢打扰首相,在此恭候多时,首相大人为国事操劳到这么晚,不愧为国家的股肱之臣!”
“牛公公有话请直说。”张九龄一向听不惯他人的恭维之语,有点不耐烦。
牛贵儿马屁拍到驴蹄上,自感有点没面子。这些年他跟着武惠妃,大明宫上下谁不对他尊敬有加,可对方是大权在握的堂堂首相。牛贵儿不敢再废话,又近前一步低声说:“首相大人,奴才专奉惠妃娘娘差遣,前来转告娘娘的一句话:有废必有兴,大人如能相助,宰相之位可长处久安。”
张九龄脸色一紧,看着牛贵儿问:“娘娘的意思本相听不明白。”
牛贵儿继续说:“如今圣人有意要废太子,首相大人何苦阻拦,寿王殿下贤明仁德……”
“住口!”张九龄听到这,怒气上冲,断喝一声:“后宫怎敢干涉朝廷政事?你速速回去,不得多言。”
牛贵儿闹了个脸色通红,见张九龄如此果断决绝,料想再多说什么也没用,只好灰溜溜的行了个礼后离开了。
第二天,张九龄到紫宸殿把此事原原本本地禀报给了玄宗,玄宗听后大为惊讶。
他自己以前就是从和武则天、韦皇后及太平公主的明争暗斗中历练出来的,深知后宫干政的危害性,不禁暂时打消了废太子的念头。不过毕竟武惠妃是他宠爱的妃子,他也没怎么怪罪。
张九龄汇报的时候,李林甫就在一旁,但他始终未说一言,心里面对武惠妃的自作聪明哭笑不得,但也对张九龄恨之入骨,看来张九龄是铁了心要维护太子李瑛,只要他一日居首相之位,寿王李瑁要想入主东宫就比登天还难,自己也不可能再高升一步。
李林甫自打升上相位以来就在盘算着如何扳倒挡在自己前面的首相张九龄,此刻他的这个念头尤其强烈,必须寻找机会抓住机会象赶走张说一样将张九龄打倒。
李林甫回到府邸,刚从轿子里出来,长子李岫就从府里走了出来告诉他:御史大夫牛仙客、门下侍郎陈希烈、京兆府功曹吉温先后登门拜访,已在客房恭候多时。李林甫有点意外,三人都是自己不久前向圣人举荐提拔的官员,平时也与三人相交甚密,自己也没少拿受他们的好处,估计他们是约好了一起来答谢的,于是命李岫将三人请进相府大堂。
牛仙客、陈希烈、吉温三人进了大堂,向李林甫行礼后分别落座。李林甫满脸堆笑地与三人闲聊。
“仙客,你从河西返回不久,一路劳顿,应多休息才是。”李林甫关心的说。
牛仙客虽是一方节度使,但也是文官出身,看上去其貌不扬,身子弱小,似乎病恹恹的样子,说起话来也是中气不足:“感谢左相大人关怀,下官在军中多年,身子骨结实,这点路途没什么。左相大人对下官恩重如山,必得首先来答谢的。”
李林甫满意地点点头,又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道:“哎,本来圣人是同意老夫的奏请,直接任命你为工部尚书的。可惜首相张大人对你颇有微词,说你是边疆小吏出身,不可一下提拔至尚书之职,只好屈尊你一段时日,如有机会,老夫会再次奏请圣人的。”
牛仙客感激涕零:“下官对左相大人知遇之恩,无以言表!”
李林甫笑了笑,又对陈希烈说:“希烈侍郎,你博学多识,精通玄道。之前蛰伏多年,实在是屈才了。如今高升门下侍郎,望多为圣人分忧解难。”
陈希烈身材中等,头上挽着发髻,下巴上蓄着一小撮山羊胡子,一身道家打扮,他自幼跟随道家高人修习道术,据说有降妖伏魔之能。李林甫知道陈希烈在不上朝时几乎都是这样的装束。
只听陈希烈谦恭地说:“下官感谢左相大人提拔,敢不鞠躬尽瘁,为圣人和左相大人分忧?”
坐在最下首的吉温身材高大,一张国字脸面相严峻,不怒自威,透露出一股凶气令一般人不寒而栗,但在满脸堆笑时倒是啥看不出来。吉温原是兖州地方官员,因一次偶然机会结识了李岫,便百般讨好,刻意逢迎,经过李岫的推荐加上他自己善于钻营,很快就被李林甫赏识,被提拔为京兆府功曹。
吉温见牛、陈二人都寒暄完了,自己比起他们两位官职卑微,于是不等李林甫开口就赶紧站了起来,满脸堆笑道:“左相大人,卑职也是刚从兖州来京。首先想着大人的提拔之恩,因此不敢耽搁就冒昧登门拜见大人。”
李林甫见吉温善于察言观色,心下满意,又观其面相凶猛,在京兆府当差倒是十分适合,以后可以帮自己查勘、审理案件,收拾与自己不对路的官员。想到这,也对吉温笑着说:“吉功曹有心了,听岫儿说你一向办事勤勉、刚正不阿。京兆府功曹很适合你啊。”
牛、陈、吉三人似与李林甫相见恨晚,李林甫对他们三人极尽笼络之意,三人也纷纷投桃报李。
这四人就这样一直聊至天色渐晚,三人方才告辞离开相府。
李林甫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心中暗自得意:大唐的朝局该有变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