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冻原上,有一声啼哭响起,不过这啼哭声如同寒夜里微弱的灯火一般,很快这声啼哭就是消失在了冻原的风声中。
面色苍白粗糙像是砂纸一般的男人和一个老人守在小屋的外面,神色紧张的不断踱着步子。
这里与其说是小屋,倒不如说是一个地穴比较合适。
这种地穴并不是文学作品中出现的,被定义为舒服的那种,既没有什么客厅,也没有别的一切的与舒适两字相关的东西。
与文学作品中唯一相关的,恐怕就是这些小屋都被人们称为“小丘”。
男人穿的不多,在风中显得格外的单薄,整个人瘦弱的骨架就展露在外,似乎风一大,他便会被吹走。
老人的脸显得格外苍老,看起来已有七十有余,她的脊背高高弓起如同背负着什么重物,腰随着脊背的弯下向后突出,站在那里看起来不似人的形状。
再加上她顶着那张刀削斧凿的脸,看起来阴鹜且麻木。
门被打开了,这是厚实的木头被直接锯下然后随意拼接形成的门,没有抛光和打蜡,连漆都没有刷,门上能够看到不少粗糙的木屑,它们在冰原的寒风中被冻结,变得越来越坚硬。
对了,我似乎忘了描述,既然人们居住在洞穴中,那门便是斜着向上开的。
从远处我们可以看到,这里的“小丘”远不止一座。
这里像个大型公墓。
门被打开了,从洞穴里钻出来了一个身影,她同弯着腰的老人一样,都是那种样子,这让人不禁怀疑起了这是不是某种怪物办派对。
从洞穴中爬出的老人大声的呼喊了几声什么,不知道在如此强烈的风下他们是如何交谈的。
男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张开了双臂,兴奋的跳了起来,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通红的鼻子在寒风中冻得如同红色的蜡球一般,他似乎想要挑战风声,冲着风声大喊道,“我有女儿啦!”
即使这话语被风撕碎,男人也毫不在意的继续重复着这句话。
洞穴不是那么好挖的。
初来矿场时,男人并未想过这里曾是这样的荒芜,除了光秃秃的地面,积雪,还有地底的原石矿脉之外,什么都没有。
过往的军警如同牲畜一般打量着这些来到这里的人们,他们挥舞着警棍,以恐吓这群人为乐。
但当那个人来到时,所有的军警都恢复了一本正经的神色,让所有人排成队列,当然,这个过程也不乏有警棍的教育。
趁着军警转身的当口,男人看着站在女人队伍里的妻子,发现妻子也在看他,他指了指转过身的军警,滑稽的模仿了军警的动作,然后做了张鬼脸。
他的妻子噗嗤一声笑了,露出了一个笑容,笑容两旁浅浅的酒窝格外迷人,只有美人才配拥有。
男人不知不觉就看呆了,但在他听到背后的一声咳嗽声响起,他顿时打了个机灵,迎接他的是那个人冷厉的目光的扫视。
“你们是乌萨斯法律上所承认的罪人,所以你们来到了这里。”那个人踢踏了一下脚下的靴子,“你们需要在矿场里好好接受改造,认清你们的错误,直到陛下宽恕了你们,你们便可以离开这里。”
那个人的训话短短几句便结束了,而且言语并不刺耳,或者说更像是照本宣科。
经历了一路颠簸和怀揣着不安感觉的人们听到了这些话,全都松了一口气。
在训话过后,那个人解散了队伍,其他的军警们似乎也失去了兴趣,所有人都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军警们只是冷眼看着这群人,没有任何表示。
一个男人慢慢走上前去,低着头询问道,“请问,我们应该”百花文学baihuax
回应他的,是军警的当头闷棍。
男人闷哼一声倒了下去,而军警的队伍里发出了一阵哄笑。
人们毫无头绪的聚集在这里,直到黄昏的降临,风从荒原上吹过。
军警们感到寒意的降临,趁着最后一丝光还没有消失,穿着厚厚的军衣,骑着马离开了这里。
留下了人们在这里自生自灭。
第一夜,在寒风中死去的,有三分之一的人。
男人抱着怀里的女人,瘦弱的他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的妻子,就在乌萨斯最冷的风中,他度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夜晚。
清晨叫醒他的是皮鞭,抽在他的背上,皮开肉绽,却流不出一丝血液。
人们如羊群般被赶送到了矿井,在没有任何保护的措施下直接接触原石。
女人第一次举起比她手臂还粗壮的矿镐,而男人搬运着比他还要沉重的矿。
军警们在黄昏前再次来到矿场,带来了乌萨斯最难吃的黑面包,这种面包看起来就像是荒原上随便捡到的石头。
在他们检查过矿石的产量后,他们带走了水和黑面包,原因是距离规定一天的产量,还差整整三倍。
人们开始抗议,但面对暴力,抗议,是没有效果的。
军警们留下了满地伤痕的人们,留下了一句话。
“如果明天产量依然不达标,那么依然不会有食物,也不会有水。”
日子一天天度过,矿场的人们十不存一,但总有人进来,也总有人死去。
矿石病,饥饿,严寒,每一样都足以让人死去。
为了每天的产量,男人睡在矿井下,矿石的不断影响几乎使每个男人都产生了奇怪的变化,他们身上的矿病区越来越多,精神状态也越来越不稳定。
女人们在旷野上找到了家,如果荒原本没有起伏,那么人就该让它拥有起伏。
乌萨斯人总在对抗冬天寒冷的风,在面对寒风时,人们总会想到取暖的办法。
即使荒原的皮肤本身比钢铁还坚硬,乌萨斯人总会驯服它。
在乌萨斯最传统的农庄,乌萨斯人一般把地面挖空,作为地窖储存食物。
用矿铲,用镐头,用一切能够挖开冻土的东西,一下弹开就再次挥下,再次弹开就再次挥下。
穷尽人力而为之,人就是这样驯服目光所及的整片世界。
即使地下依然寒冷不堪,某些地方费尽全力挖开也会有原石存在。
但女人们依然把地下挖空,终于能够拥有一个名叫家的地方。
她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出生。
似乎就在那声啼哭消失不见的那一秒后,女孩便度过了她的幼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