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年人似乎是听到了,转头一笑,微微举杯,陆谨也不示弱,小二刚端来的酒,他直接倒了一大碗,举起来示威。
白发老人笑道:“他似乎在挑衅你。”
白衣少年人点点头:“看起来是的,不过,我一直不觉得这种挑衅是什么让人不舒服的事情。”
白发老人转头望着车非鱼,“小伙子,那么,你来与我对饮一番,如何?”
车非鱼摇头:“抱歉,我不能喝酒。”
陆谨急了,车非鱼不能喝?
其实是他陆谨才不能喝,细细讨究起来,他顶多也就算是三两杯下肚人就不清醒的货色,这时候车非鱼不出来撑场,真要他和那个白衣少年人对饮,那是铁定要丢脸了。
那么刚放出去的话,也是转瞬就自己打脸了。
所以,他盯着车非鱼,说道:“喝一下?”
车非鱼道:“我还有事。”
白发老人对白衣少年人道:“那你来?”
白衣少年人笑了笑,举起酒杯对陆谨隔空示意,“兄台,请?”
陆谨硬着头皮咧嘴一笑,抬头饮酒,一碗酒只作一口,端的是豪爽。
白衣少年人也是一口饮尽,但他的杯子比着陆谨的小碗小了一些,便又连喝两杯,笑道:“兄台海量。”
陆谨摆摆手,面不改色,“这都不算什么,不过是今日有事在身,怕了喝酒误事,不便多喝,但是。”
陆谨转头又道:“我这家丁,酒量虽不多好,有时候也能与我对饮一番,少说也有我大半酒量,且让他来与二位对饮如何?”
车非鱼望着陆谨。
他,车非鱼。
家丁?陆府家丁?
陆谨继续道:“陆家家大业大,向来规矩严明,本是不宜让下人替主人出面的,但今日来酒楼,大家也是寻个开心,哪怕拼着家人责备,那一百两的罚金,我也是要替这家丁补上的。”
他说的大义凌然,车非鱼也已经听懂了。
一百两喝一顿酒,似乎也不是不能商量的时候,凡事有轻重缓急,那一百两银子,自然就很重了。
再然后,白发老人就看到那个嘴上说着不能喝酒的小子直接拉起那酒坛子,示意道:“两位,我先干为敬。”
看着他直接仰头豪饮,白发老人大笑道:“好,拼酒量,老夫也没服过谁,白家小子,你也来?”
白寒衣笑着点头道:“也好,那我们便,以酒会友?”
两人说着,车非鱼已经小半坛酒下肚,他放下酒坛,擦擦嘴角酒水,微微一撇,“两位,来?”
白寒衣和白发老人也直接提起酒坛,再不用酒杯,或许以酒杯对饮雅了不少,但江湖中人,岂不豪爽?
酒楼上,不少酒客围观着,不说车非鱼白城一霸的名声,那酒量也是海量,至今在白城,若非是轮着喝,还真没见有人能将他喝倒。
莫说是喝倒,就是喝醉,那都是少有的事情。
再说那两名怪异的客人,也已经是从下午喝到黄昏了,地上那七八个酒坛子,已经能说明他们酒量了。
所以,三人各自举着酒坛豪饮。
白发老人长须已湿,他把空酒坛往桌上一放,叫道:“小二,再来十坛。”
他和陆谨那种只能嘴上说说的货色可不一样,他是真能喝,小二也连忙一坛坛搬过来放桌上。
白寒衣大抵也好不到哪里去,但酒水顺着他衣衫滑落地上,那白色的衣衫,竟是滴酒不沾。
车非鱼放下酒坛的时候,不经意间正好瞥到,也就知道了他们修行人的身份,兴许这两人的修为比他要高了不少,至少以车非鱼看着,看不出他们底细。
哪怕顾奈何第三境的修为,他也能看出一二来,虽看得不太明了,至少能看得出来她是个修行人,无关气质,乃是精气神。
白发老人看不出来也就罢了,年纪比车非鱼大,境界高一些,也属正常。
但白寒衣单看模样,也就与车非鱼相当,哪怕大,也不会大多少,三两岁就是极限了。
车非鱼想着,这两家伙,可能来头比顾奈何那几个半吊子的修行人大许多啊。
他笑了笑,秦玉那几人可以说是半吊子,但顾奈何可不是,正面干架,他还真不是顾奈何对手。
白发老人又是一坛酒饮下,面色微微发红,一整个下午才喝了几坛酒,如今不到一刻钟连喝两坛酒,说是轻松,那也未免欺人。
他抬眼看了看白寒衣,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脸色发红,微微喘了一口气,也不轻松。
白发老人满意地笑了,真要是喝酒喝不过一个后辈小子,那他回头也没脸见人了。
但他又转头见到车非鱼,两坛酒下肚,除了微微喘口气,竟是脸色半点不红,白发老人心想着,这小子酒量倒也不错。
他当然看得出车非鱼精气神已经异于凡人,是个修行人无疑,修行人当然可以运转真气将刚入体内的酒水逼出体外,但这样一来,饮酒又与饮水何异?
但他们三人都没有,因为他们三人,都是真正的饮酒人。
车非鱼又抓起一坛,笑道:“两位,可还行?”
白寒衣也抓起一坛酒,“美酒当前,怎可辜负?”
白发老人揉了揉鼻子,也拍开酒封,抓起酒坛,说道:“老夫还不至于两坛酒就倒下。”
这一顿酒,从黄昏直接喝到了夜里,街上灯火通明,酒馆上也已经点起了烛火,人来人往的街上热闹非凡,气氛喧闹的客栈上也人满为患,但都不及这一顿酒喝的热火。
陆谨看的不过瘾,竟还叫店家炒了几个硬菜,自己在旁边吃着肉看戏。
猛不丁,车非鱼空坛子往他那边一推,他吓得差点被鸡骨头噎到,幽怨地看了看车非鱼,又不得不佩服这三条牲口的酒量。
初时是一坛直接饮尽,现在稍稍好些,那也是一碗一碗下肚,三人还时不时夹了几块肉菜下酒。
端的是,海量。
地上摆满了空酒坛,酒客也看呆了眼,不是没见过能喝酒的,但这么能喝酒的,实在是不曾见过。
寻常人喝个三两坛酒,那就算是海量了,这三牲口,一人至少十来坛酒下肚了,更不提还有其他菜肉。
车非鱼又喝完一碗酒,打了一个酒嗝,脸色通红,已经有了醉意,他晃了晃脑袋,又举起酒坛子,一倒酒,才发现又空了。
他捂着额头,转头道:“我不能喝了,还有事。”
白寒衣和白发老人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原先已经各喝了三两坛酒,又连着喝了两个多时辰,十几坛酒下毒,说是不醉,那也是欺人。
如今白寒衣还能坐着,白发老人已经趴在桌上了,虽不能说已经醉倒,但似乎也相差不大。
白寒衣红着脸,醉醺醺道:“是该如此了,我也得回去了。”
他抱拳,对车非鱼道:“在下白寒衣,兄台雅量,若是有缘,相约再饮如何?”
车非鱼回晃了晃脑袋,打了一个嗝,回礼道:“白兄海量,车非鱼佩服。”
白寒衣又看了看趴在桌上的白发老人,靠在背后柱上,拄着侧脸,笑道:“魏前辈,丢脸啊。”
陆谨小声骂了一句,装个奶奶。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白寒衣除了酒量好,皮囊好外,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流,是一个让男人嫉妒的男人。
这换作其他地方,只怕要倾倒不少姑娘家。
白寒衣听到了,笑了笑,转头笑道:“有缘再见。”
车非鱼笑了笑,站起身,摇摇晃晃,问道:“还能走?”
白寒衣笑着点头。
车非鱼问道:“能背人走?”
白寒衣望了望趴在桌上的白发老人,笑道:“算了,老人家嘛,多休息一下,也不是坏事。”
陆谨望着他,然后看到白寒衣站起身,看模样,竟是打算走人了。
“你把他丢这里了?”
陆谨瞪大了眼睛,他可听白寒衣叫那老头前辈的。
白寒衣回头看了一眼,笑道:“死不了嘛。”
陆谨无奈了,转头看着车非鱼,想了想,万一趴在那里的是他,车非鱼估计也是二话不说直接走的。
车非鱼脚步虚浮,摇摇晃晃地走下楼梯,转头又对陆谨道:“记住了,你欠我。”
他想了想,问道:“多少来着?”
陆谨确信,他真喝醉了,明天肯定是想不起来了,欢喜道:“一百两?”
“哦哦,对,是一百两,明天拿到知天命来。”
陆谨点头,“放心,我陆谨别的没有,银子这个玩意,我用来垫桌角,都嫌不够档次。”
酒馆上只剩下白发老人了,白寒衣喝了很多酒,多到连他自己都懒得去记是多少了,但就算醉酒了,也不妨碍他临走的时候,还是买了一壶酒,他喜欢喝味道醇厚的酒,所以这次,他买了一壶即墨老酒。
他这种人,到白城了说是有事情,但那些所谓的事情,还不是无趣至极?
或者白发老人魏玄会去做,但他是白寒衣,白寒衣是喜欢喝酒的。
今夜本该去打一场架,但他喝醉了,魏玄也喝醉了,这场架打不起来了,或者说,也可以打,但他不想去,也就没去了。
兴之所至,行止由心,这才是他白寒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