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陈二两拖着左腿一瘸一拐地走着,破开的裤脚中,黝黑的小腿上,一滴滴鲜血顺着皮肤缓缓滑落,伤口不新,却从未凝固。
因为那不是寻常的伤口。
路上问了路,他大约也就知道医馆在哪里了。
但他终究是第一次来白城,饶了小半圈,才找到医馆。
走入医馆,大夫大致问了病情,就拉了一张凳子让他坐下,抓起小腿看了看,说道:“小伙子,你这伤很严重,只怕要缝合一下了。”
陈二两讶异道:“缝合?”
赵大夫笑道:“是啊,用针线缝合一下,好得快。”
陈二两说道:“不用了,我皮比较厚,您上点药就好了。”
赵大夫皱了皱眉头,“小伙子,上药包扎,就怕伤口会腐烂,到时候就麻烦了。”
陈二两坚持道:“无妨,您上点药,止住血就好了。”
“还是缝一下吧,银子不够我可以借你。”
车非鱼站在门口,笑道:“赵大夫,您还是缝一下吧。”
赵大夫点点头,从药箱中取出针线,又用架子把陈二两左脚架起,银针火烤后,开始缝合。
一针下去,竟不似刺在肉上,反倒更似乎铜铁。
赵大夫微微意外,然后再多用了几分力气,银针弯了,赵大夫吓了一跳,“小伙子,你这?”
陈二两难为情道:“皮糙肉厚,寻常银针,可能穿不透。”
车非鱼想起来,魏言那支箭射在陈二两手臂上,也是如同射在钢铁上的声音。
他单手托腮,想着,铜皮铁骨,这就是铜皮铁骨吗?
和他的修行法,大不一样。
赵大夫和车非鱼相熟,自然也见过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无奈笑道:“如果是这样,老朽只怕无能为力了。”
陈二两说道:“无妨的,您上些药,止住血包扎一下就好了。”
他想了想,又解释道:“因为我刚修行不久,对身体掌控,并不太强。”
赵大夫表示理解,当年车非鱼刚修行,也是时不时就要往医馆跑来,不是一不小心砸坏了墙,就是把自己弄伤了。
“那好,我上些止血药,你注意这两天伤口别碰水,其他的,修行人的事情,我倒也不好乱说。”
陈二两点点头,他左脚的伤口很深,皮肉翻开,露出白骨,鲜血淋漓,似是被刀剑砍伤。
车非鱼并不意外,一个奴隶,能从北仓国逃回来,必定是遭遇了许多事情。
“多谢。”
走出医馆,陈二两和车非鱼并肩走着,车非鱼背着大箱,说道:“没必要,你是写了欠条的。”
陈二两面无表情,转头望着街上叫卖的小贩。
车非鱼道:“你莫说糖葫芦也没吃过。”
陈二两道:“吃过,不过隔了十二年,记不住味道了。”
车非鱼道:“你要吃,我可以借你钱。”
陈二两摇头:“好东西吃多了,我怕吃不了苦的。”
车非鱼单手托腮,“难怪我不喜欢吃糖葫芦。”
陈二两笑着,“我走了,以后若有时间,我会来白城还钱的。”
车非鱼点点头,“路上保重。”
陈二两点头:“会的。”
魏言和马代没有去找墨墨,反倒是在三九巷口堵人。
马代担忧道:“少爷,听城里人说,那个车非鱼是个修行人。”
魏言不耐烦道:“我知道了,还射了他一箭。”
马代解释道:“不是的少爷,我在叶城也听说了,他也许有第二境的修为。”
魏言站直了身子,伸出手,轻轻拍着马代脑袋,然后对着自己胸口比划着:“你看,你才到我胸口这么高,多吃点,才长得快。”
马代道:“少爷,我和你说正事呢。”
魏言笑道:“我也和你说正事呢,想得多就吃得少,吃得少就长得慢,你十三了,再过一年两年就十五了,就要开始修行了。”
马代不解,但魏言说的没错,他点头,“是这样没错,可是少爷。”
魏言仰头望天,“所以啊,吃多点,长高点,胖点,修行起来才有力气。”
马代焦急道:“可是少爷,我们刚才在说那个车非鱼可能第二境了。”
魏言轻哼一声,说道:“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听懂。”
马代问道:“少爷,你说什么了?”
魏言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十五修行,半年入境,一年第二境,如今快两年了,差不多也要到第三境了。”
马代道:“少爷,我知道,可是,他也是第二境,到时候打起来,一时半会也打不完,如果让墨小姐知道了,那就麻烦了。”
魏言冷笑道:“傻样,你少爷的第二境打五个第二境没问题。”
马代不太放心,背着长弓和箭筒,微微喘气道:“少爷,万一他也是呢?”
魏言双手环胸,道:“你少爷打小各种天才地宝就没少用,修行后各种术法也没少学,能是一个小小散修能比的?”
马代点点头,“那倒也是,少爷厉害。”
魏言和马代终究是堵到了车非鱼。
看着那个站在巷口,鼻孔朝天的白衣少年,车非鱼笑道:“怎么,来咬人了?”
马代往前战了一步,生气道:“你怎么骂人?”
魏言摆摆手,也不生气了,只是冷冷地看着车非鱼,也不说话。
他不说话,车非鱼也不说,两人便对视着。
良久,魏言笑道:“我才想起来,刚才有句话忘了说了。”
车非鱼皱着眉头,“我能不听吗?”
魏言道:“你觉得呢?”
车非鱼说道:“那你就说吧,反正嘴巴在你身上,没有理由这是我家门前,却还要捂耳朵的。”
魏言笑道:“我是想说,你这个奴才,我不要了。”
他说完了,望着车非鱼,笑道:“所以,你走吧,离开白城。”
车非鱼愣了愣,“你脑子有病?”
魏言自顾自说道:“我在师姐的别院见过百里霜,我很喜欢,所以,以后我就是百里家的姑爷了。”
他指着车非鱼,说道:“作为姑爷,我既然讨厌你,那么你,就得滚,没错吧?”
车非鱼眯着眼瞥了他一眼,嘴角一撇,“你说的好像也没错。”
魏言皱了皱眉头,低头望着地上石子,“所以,你是说。”
车非鱼笑眯眯道:“我说个屁,滚吧,看你是傻子,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魏言冷冷地笑着,“你觉得,我脾气很好?”
车非鱼直接道:“那你想怎样?”
魏言道:“狗不老实,打断一两条腿,也就老实了。”
车非鱼单手托腮,“恕我直言,你这种小屁孩,我一只手可以按倒一百个。”
魏言伸出手,摆在马代面前,说道:“刚才不过是试探,挡住那么一下,还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了?”
“所以说,恶狗都是没什么眼力的,不把腿打断了,是不知道痛的。”
魏言说着,皱着眉头对马代道:“弓箭。”
马代担忧道:“少爷,在这里打起来,会不会让墨小姐知道?”
魏言道:“无妨,打这种废物,三箭足以。”
马代还是担忧,但知道魏言既然下定主意,他再多说,也是无用,只得从背后取下长弓,双手捧着,涨红着脸用力举起,放在魏言手掌上,然后松了一口气,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这张长弓,很重,极重。
至少对他一个凡人来说,是的。
魏言接过箭筒,背在肩上,笑道:“等我打断你一条腿,你就不会这么猖狂了。”
车非鱼转头望着身后小道,三九巷在城北角落处,外面的小道,自然也少有人来往,他又望着魏言身后的三九巷,住户其实不多,当年出了些事情,陆陆续续就搬走了许多,如今住着的,除了百里霜和他,也就是三两户而已。
人不多,所以动起手来,也不会惹人注意。
车非鱼握拳笑道:“我还没揍过修行人,今日就来试试吧。”
魏言拉弓射箭。
这一箭和在山上不同,山上那箭多是为了威慑和试探,这一箭,真是为了伤人。
破空声来,箭已经到了。
车非鱼踮脚往后退,箭追而来,车非鱼便往旁边退开,箭射入地上直接炸开,青石板碎了好几块,乱石飞溅。
修行人一箭,比起凡人一锤,强了太多。
一箭就能炸开一堵墙。
车非鱼刚避开,又一箭到了,身后是别人家的围墙,他没办法避开了。
所以,真气爆发,他凝神望着那一箭,伸出手直接抓住,一只手不够,那就两只手。
抓着那一箭,车非鱼借力直接扔在地上,然后往魏言跑去。
魏言那边也已经拉开弓,准备射出第三箭。
“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