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洪跑到车非鱼身后,然后弯腰屈膝,大口大口喘气,抬眼望去,惊讶不已,“车非大哥,孙大哥,孙大哥杀了大盗赵公孙?”
车非鱼单手托腮,皱了皱眉眼,叹气道:“哎,麻烦啊。”
小洪疑惑道:“车非大哥,孙哥杀了赵公孙,不是好事吗?”
车非鱼转身离开,摆摆手道:“不是赵公孙。”
“啊,可是刚才那个人不是说赵公孙在这里吗?”
车非鱼道:“真是赵公孙,就不会被小孙杀了。”
小洪小声道:“这是什么道理,孙哥就不能杀了赵公孙吗?”
车非鱼转头道:“怎么了?”
小洪道:“可是刚才那个人说赵公孙被他打伤了,那孙哥杀了赵公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啊?”
车非鱼道:“所以说你笨,你又不听,听了呢,又不信,你车非大哥读的书多,不会骗你的。”
小洪心道,其他人可能不会骗我,但你总是骗我。
但他嘴上不敢说,只能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车非鱼叹了口气道:“这活干的是真亏。”
小洪还未听明白,车非鱼伸手道:“弓箭给我。”
小洪也不明白,但依旧把背上的长弓和箭筒取下来,递给车非鱼。
这本该是叶城最好的弓和箭,但今日,孙一苗成了修行人,所以,小洪手中的弓,便只是寻常的弓了。
他小声解释道:“车非大哥,其实孙大人本来不是这个意思的,是因为孙大哥先出门,所以先拿走,没有其他原因的。”
车非鱼试着拉了拉,也不在意,只是说道:“你别跟着来了,先回叶城吧。”
小洪坚定道:“不,车非大哥,我要跟你去。”
车非鱼转头,幽幽道:“你跑得太慢了。”
小洪苦着脸,竟没办法反驳,他确实跑得慢。
他心道:“可我只是个凡人啊。”
三平城的夜灯火通明,是笙歌载舞的夜,看不尽的青楼酒馆,数不完的赌场戏院,宽有百丈的大道上,人来人往,万家灯火明亮如同白日。
这里,被称作不夜城,这里的夜,是白夜。
青衣书生和三名护卫从大道上走过,旁边是典雅古朴的茶楼,他看了一眼,叹道:“三平繁华,远胜陆城。”
身后护卫道:“公子,为何还要入三平,那个车非鱼并不是易与之辈,虽只在叶城白城活动,但赏金猎人名头,并非浪得虚名,风行商行每逢运送重要货物,总会请他坐镇,柳传风这人,向来求稳,既然他相信车非鱼,那个车非鱼一定是有本事的。”
青衣书生轻轻咳了一声,然后道:“这里离酒馆很近啊。”
护卫皱着眉头道:“公子才情,冠绝天下,何必为了一个女人涉险?”
青衣书生抽出折扇,轻轻折开,捂着嘴说道:“不算涉险,因为赵公孙死了,车非鱼也该回叶城复命了。”
护卫想了想,问道:“莫非那群衙役。”
青衣书生道:“里面有一个修行人。”
护卫恍然大悟,“收拾一群重伤的山贼,有一名修行人,确实简单不过。”
青衣书生往左边望去,看了看,直接走入那间茶楼,他常常去酒馆,但实际上,他更爱喝茶。
他一向认为,茶养神,而酒伤身。
“小二,一壶白毫银针。”
“好咧,客官稍等。”
青衣书生轻轻敲着桌子,感慨道:“三平真是个好地方。”
他想了想,说道:“北州真是个好地方。”
他又想了想,“陆承业,真是个妙人。”
“陆承业妙不妙我不知道,但你赵公孙确实就很妙了。”
三名护卫听到熟悉的声音,顿时转头,随后立马拔刀警惕。
青衣书生轻轻吹着面前那杯热茶,抿了一口,满足地吐了一口气,才缓缓站起身,说道:“我早知道骗不过你,但我还真猜不到你能找到我。”
车非鱼提着长弓靠在门板上,缓缓道:“就是因为掌柜的说你是赵公孙,我才觉得你不是,所以被你骗了。”
因为孙千晨对青衣书生的恨意,是真实的,因为她恨他,所以她的话就不一定是真的,但没想到,竟还真是真的。
青衣书生道:“我一直没有骗你,也一直没有骗过你。”
车非鱼道:“但陈二两被你骗了。”
青衣书生摇头道:“他也绝非常人。”
车非鱼把弓弦搭在肩上,又扶了扶悬在腰间的箭筒,说道:“但你还是把他骗了。”
青衣书生摇头:“我没骗他,也骗不了他。”
车非鱼站直身子,诧异道:“哦,你这个意思,那个人,还真是赵公孙?”
青衣书生道:“陈二两找到的确实是赵公孙。”
车非鱼皱着眉头道:“所以你现在动不了手?”
护卫怒声道:“否则你以为凭你,能在我家公子面前放肆?”
车非鱼一耸肩,弓弦搭在肩上不落,他鼓掌道:“厉害,我最初见到小孙提着个脑袋潇潇洒洒走出客栈的时候,还以为你是找了一个‘赵公孙’来应付陈二两,没曾想,你不止给他指了路,还真给他找了个真的赵公孙来,服气,我很服气。”
他挑挑眉头道:“所以,陈二两把你打伤了?”
青衣书生再不掩饰,咳了一声,手掌多了一抹血丝,他叹道:“江山代有人才出。”
三名护卫将青衣书生拦在身后,说道:“公子先走。”
青衣书生摇头道:“走不了。”
车非鱼点头道:“真走不了。”
青衣书生道:“不如出城去?”
车非鱼道:“人多杂乱,你才好跑。”
青衣书生摇头道:“不必了,出城一战,或者我侥幸能将你击败呢?”
车非鱼点头道:“也好,省得这里打起来,你被折冲府那群人抓了,那我就亏大发了。”
于是,几人出了城,还往树林走去。
挑了一处安静无人的平地,青衣书生伸手道:“请。”
车非鱼望了望三名护卫,说道:“你们一起上吧。”
青衣书生咳了一声,摇头道:“不必。”
他对三名护卫道:“若我死了,也不必想着寻仇,回来处去吧,已经耽误了你们这些年,该自由了。”
三人坚定摇头:“公子在,我等便在。”
青衣书生叹了口气道:“走吧,我既不是个好男人,也不是什么好儿子,但家里还是需要你们的,当初把你们带出来,老头子应该很生气了,我这些年也没脸回去见他,你们就代我,向他赔罪吧。”
“若老爷不肯呢?”
青衣书生捂着嘴道:“那便算了,以后在下面见了,我自己向他赔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