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丰年往前站了一步,轻笑道:“老祖不必动怒,此事既然各有道理,无非拼一个生死罢了。”
唐燕大吼道:“有理,我唐家儿郎何在?”
“自当在此。”
唐七一声大笑,由就楼上跳下,缓缓落在地上,不止于此,还有无数武师提刀而来,甚至有许多唐丰年重金请来的供奉,纷纷现身。
一时间,宽阔大街上,围人上百,过半属唐。
其余家族负责人一看,连忙后退,对视着,哀叹一声,“真的塌了。”
黄唐两家一战,其他世家如何作壁上观?
无非纷纷落水而已,到最后,黄唐两家家大业大,顶多是伤筋动骨,他们,却有可能没落。
黄程大怒道:“唐燕,你当真要拼个鱼死网破?”
唐燕笑道:“难道我唐家数十人,皆是来闲逛的么?”
唐丰年适时开口道:“黄爷爷也不必担忧,县衙那边,自有人去,待得我们打完了,朝廷知道不知道,也都是未可知的事情。”
黄程沉默了,唐家真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了,但,黄家做好了吗?
没有,因为黄家是强者,一直是强者,他们不急,所谓此消彼长便是如此,他们如今各方面压制了唐家,未来也只会继续下去,他们只会比唐家越来越强。
那么今日这一战,值得吗?
不值得。
黄程收起剑,冷哼一声,“后日是我黄家祭祖之日,这几日,我不想见血,既然是你唐家人,那边带回去就是。”
唐燕道:“黄程,你以为我今日,是来陪你过家家的吗?”
黄程真气爆发,惊天剑气直指唐燕,周围那群凡人武师承受不住压力,纷纷后退,“唐燕,你别逼我,真逼急了我,哪怕朝廷那边怪罪,我今日也要唐家再无修行人。”
唐燕凝神望去,手中罗盘刚往上一抬,突然有人赶到唐丰年身旁。
唐丰年听完,突然道:“老祖,县衙那边出了点问题,今日不宜开战了。”
唐燕沉吟片刻,无奈抬手一挥,冷声道:“那便退。”
然后他收起罗盘,笑眯眯道:“黄兄,多有打扰,来日再共约饮茶。”
黄程冷哼一声,“不必了。”
唐燕笑了笑,唐丰年走到车非鱼身旁,笑着道:“车非兄可还好?”
车非鱼一直冷眼旁观,唐家能来,他很意外,因为唐家的计划并非如此,知道了唐家计划,他就更清楚,唐家今日,绝不想开战的。
“多谢了。”
唐丰年面色一如往日的苍白,他轻笑道:“车非兄还是随我回唐家修养修养吧。”
他走到车非鱼面前,压低声音道:“后日计划还是照旧的。”
车非鱼点头。
于是,所有人以为的一场大战,并未发生,那无数世家负责人纷纷松了一口气,这一战迟早会来,但越晚越好。
车非鱼见到唐燕,终究是作揖行礼,“车非鱼谢过唐前辈。”
唐燕轻笑道:“无妨,丰年有句话说得好,彼为我友,以死相报而已。”
今日之事,唐家于他有恩,是无需置疑的。
而且,是大恩,唐家冒着计划暴露的风险过来,他很感激。
哪怕,没有唐家,他也不是走不得。
路上走过酒馆,唐七突然笑道:“我刚才还带着言玉来喝酒了。”
唐丰年道:“念玉不喜欢言玉喝酒,下次别带他喝酒了。”
唐燕常年闭关,也不多管唐家内务,便问道:“言玉念玉又是何人?”
唐七笑道:“温言玉是府上的账房先生,温念玉则是他妹妹,最后还不是因为唐兄看上了念玉。”
唐燕点头,面色柔和,轻声道:“你们父辈走的早,家中事务我也管的少,你们看着办也就行了,若真合适,娶进门也是可以的,至于那个温言玉,既然与我唐家成了亲家,若有些本事,该从我唐家拿走多少就拿吧。”
他补道:“自古防外戚是没错的,但我唐家也不能这点容人之量也没有。”
唐七苦笑道:“就是言玉各方面做的都比较寻常。”
唐丰年眉头一挑,轻轻瞥了他一眼,唐七连忙改口道:“但是够用,够用。”
偏偏他又不知分寸地补了一句,“就是不是做的很好,但也没什么差错。”
他想了许久,用了一个词来形容,“中庸。”
唐丰年轻飘飘看了一眼,唐七突然打了一个寒战,转头各处看着。
“怪了。”
回到唐家,唐丰年就让人给车非鱼安排了一座别院,别院很大,还有一个小荷池,一片片宽大的荷叶下,藏着一尾尾颜色鲜艳的锦鲤,盘桓戏水,养得极大的锦鲤有最优美的身形,在水中潜行,宛若游龙戏水。
车非鱼坐在池边看着,感慨着,最好的生活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如果到时候有了钱,一定要照着这样的别院建一座,但他又为难地想着,“可是,小姐喜欢锦鲤和荷花吗?”
估计是不喜欢的,就怕她一饿了,要烤锦鲤来吃。
他站起身,苦笑道:“那可就麻烦了。”
手上的伤口唐家的医师已经帮他处理好了,并不多严重,他扶了扶绷带,另一手拨起池水,微微凉。
“好像当时和小姐说要三两天啊。”
他为难地敲着脑袋,如今看来,三两天只怕是不够了。
于是,他又担忧着,“我不在,小姐怎么吃饭?总不能天天下馆子吧?那得多有钱啊。”
百里霜不会煮饭,就是和那种所谓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贵小姐没有差。
煮饭指定是不行了,下馆子又要钱,看来,小星言这几日指定是要很高兴了。
车非鱼无奈地摇着头,吃面似乎是她唯一的出路了。
但车非鱼又想着,米铺洪老头的孙子洪阿大可就要发愁了,小星言喜欢小姐喜欢得不得了,只怕小姐一过去,她就要丢下洪阿大咯。
他不无恶意地幸灾乐祸着,突然一滴水落在手背上,他抬起头一看,连忙走入亭内,刚坐下大雨突至。
沉闷了大半天的空中,惊雷轰鸣,雷光闪过,豆大的雨水倾盆而下,砸在池面,溅在亭中,风吹过,雨水成雾珠,拂面而来。
车非鱼深吸一口气,直觉得格外沁心,他转过一看,见到炭炉水壶。
唐丰年是个妙人,他烧好了炭炉。
古来雅人喜听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