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亮一走,唐七便入书房,意外地回头看了看,问道:“哥,怎么了?”
唐丰年仍仰着头,轻声道:“廖家收买孙亮,被他拒绝了。”
唐七笑道:“看来这些年对这帮人好,也不是没用的,关键时刻还是能看得清的。”
唐丰年坐直身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望着烛火摇曳,说道:“去把孙亮处理了吧。”
唐七意外道:“哥,为什么?他不是……”
唐丰年看了他一眼道:“他要的太多,远远不止五千两银子,我给得起,但不想给。”
唐七转身道:“好,那我去处理一下。”
唐丰年担忧道:“阿七啊。”
唐七刚迈出门,又缩回头问道:“怎么了哥?”
唐丰年叹气道:“你这样日后我若和老祖一样去闭关修行,怎么放心把唐家交到你手上啊?”
唐七沉默了,“哥,我能不能不接手唐家啊?”
唐丰年笑道:“咱家这一代就剩下你和我了,你不接手,难道交给外人吗?”
“哦。”
唐七走出书房,叹了口气,“坐上那个位置,会被人吞得骨头都不剩的。”
但转念一想,如果唐丰年在把唐家交到他手上前,能把黄家收拾了,他来压制六大世家,似乎也不是很难。
念及六大世家,唐七舔了舔舌头,孙亮。
车非鱼坐在亭中,不远处飘来淡淡的血腥味,身为猎人,嗅觉自当敏锐。
唐家的事情,他原不该理会的,但他还是起身了,走出门外,看到唐七袖子染血,他见到车非鱼,咧开嘴笑了,“没打扰到车非公子吧?”
车非鱼摇头,唐七笑了,走入唐丰年住处。
车非鱼一路走出唐家,没有见到血迹,想来是已经收拾干净了。
他没走多远,唐丰年从身后赶来,手中提着伞,抬起头道:“看来今夜有雨。”
车非鱼点头。
唐丰年问道:“有件事需要车非公子相助。”
车非鱼道:“请说。”
“车非公子今日见过白家白芷?”
车非鱼也已经知道客栈那六人身份了,便只是点头,然后依旧望着唐丰年。
唐丰年缓缓走着,车非鱼跟在旁边,月色很好,看着不似有雨,但空气沉闷,又似乎将有雨下。
两人并肩走着,唐丰年道:“白家今夜会去接触黄家一名教书先生,叫唐新木。”
他轻声道:“唐丰年的唐。”
车非鱼并不意外,便道:“我去看看,他今夜不会有事的。”
唐丰年道:“谢谢。”
车非鱼笑道:“收钱的。”
唐丰年也笑了,“合该如此。”
他把伞递给车非鱼,说道:“今夜或许有雨。”
车非鱼接过,点头示意,走了两步,又回头问道:“先付定金吧,拿一两银子我去买酒喝。”
唐丰年从钱袋取出一块碎银子,屈指一弹,落在车非鱼手中,其实不足一两,但想来唐家家主出门,也不会带太多现银的。
车非鱼没有再多说,拿着银子去酒馆买了一壶酒,走在路上喝。
酒葫芦是酒馆老板送的,似乎是因为那一日的白寒衣和车非鱼对饮将他这个爱酒如命的酒馆老板折服了。
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但喝酒确实方便了许多。
葫芦悬挂腰间,所幸他穿的衣服也不是如唐丰年那样的锦衣貂裘,没什么掉不掉身价那一说,何况,他本来也没有什么身价。
车非鱼蹲在黄家不远处阁楼之上,伞内夹了一张纸,有白芷和唐新木的资料,格外详细。
有意思的是,唐丰年对白芷的评价竟是,深不可测。
车非鱼取下酒葫芦喝了一口,意外地想着,那个给他另一个顾奈何感觉的好心姑娘,唐丰年竟觉得她深不可测。
但转念一想,顾奈何也是很强的,莫非心地好的人,修行起来也很快?
车非鱼转身往白家去了,正所谓世间事,无巧不成书。
他刚到白家大门对面,白芷便从府门内缓缓走出,一如白日的绰约,也似月光那样清丽,她提着一把伞出门,大约也觉得,今夜有雨吧。
路上行人匆匆,有一老人挑着扁担赶路,大约是累了,虽然走得也快,但一直低着头,白芷也没在意,擦肩而过时,扁担突然歪了,一边的木桶往白芷撞去。
她本可以躲开,但她没有,伸出手指轻轻点在木桶上,便止住了去势。
门内家丁连忙跑出来大骂道:“混蛋,不知道看路吗,要是撞伤了小姐,要你好看。”
那人唯唯诺诺,连忙弯腰,惶恐道:“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白芷对家丁道:“不许对老人家无礼。”
家丁却仍是瞪了老人,道:“是。”
白芷又轻声安慰老人道:“老人家,无碍的,不过路上人多,要是撞了人,确实也不好。”
“是是是,是小姐心善,不和小人计较。”
白芷转头对家丁道:“你帮老人家送回去吧。”
“这,这可使不得。”
白芷摇头道:“无妨的。”
家丁其实不愿,但在白家,小姐的话比老爷还管用。
车非鱼又喝了一口酒,叹气道:“又是一个顾奈何,也不知道以后是便宜哪头猪了。”
白芷往街上走去,绰约有致的身姿让跟在后边的车非鱼看着,也觉得是一种享受,这一趟活,或许也并不差。
跟着到了城外,车非鱼眯着眼,蹲在草堆里,她入了山神庙,而且是荒废破旧的山神庙。
车非鱼常常觉得奇怪,似乎每逢有事在城外,大多人都会选这种废弃的山神庙,是因为好找,还是因为举头三尺有神明,相商事情有个见证?
他不知道,唯一知道的事情是,白芷入山神庙不久,又有一道人影从城内走来,也入了山神庙。
唐新木。
唐丰年口中那个姓唐丰年的唐的黄家教书先生。
他自然不年轻了,岁至中年,双鬓悄悄多了几缕白发,穿着一件青衫走入庙内。
车非鱼不敢靠得太近,因为唐丰年说,白芷境界深不可测。
于是,他只能在猜测着两人在里面商议着些什么。
但他什么都猜不到,从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猜测别人,那是陆玉狐,不是他车非鱼。
不多时,唐新木出来了,他轻轻拉了拉衣领,所谓君子正衣冠,没戴冠,便正衣。
他缓缓走着,面色潮红,似有些兴奋,走出门前两步,回头看了一眼,他微微笑了,抱拳道:“姑娘,那么,下次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