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枚红色木钉,没有声息,直接穿透廖俊雄胸口。
众人惊愕,一道人影激射而来,大吼道:“丰年撑住。”
唐燕随手拉住车非鱼,奔往唐丰年而去,路上七名第二境被他一掌震退,陆清婉一看,连忙跑开。
唐燕却也没有去理一个第一境,他抓起唐丰年,悲呼道:“丰年,黄家早已经设好埋伏,我们,全军覆没了。”
唐丰年吐出一口血,怔怔道:“天亡我唐家吗?”
众人一眼看去,唐燕浑身鲜血,只怕也是浴血奋战才从埋伏中逃出。
正在此时,火光冲天,众人转头看去,却是唐家方向,心中有了猜测,有人缓缓道:“唐家,亡了。”
一群人默默不言,偌大唐家,一个在樊城除黄家外无人敢违逆的大家族。
一夜之间,亡了。
一切,恍然如梦。
再转头一看,红衣老人和黑衣少年,每人手中各提一人,往阴暗处跑去。
车非鱼提着小茶,唐丰年失魂落魄,又吐出一口血。
唐燕说道:“幸得来了一个女人,否则连我也难以逃脱,此次黄家,是下了血本了。”
唐丰年沉默不语,失魂落魄,车非鱼想了想,没有如何去安慰,再者说,就算去安慰,又如何安慰?
唐燕带着车非鱼在城外一间小木屋落脚,腐朽的枯木上还带着阵阵潮湿的糜烂味,唐燕叹了口气道:“年轻时总爱出门狩猎,如今是多少年不曾来了?”
身为唐家老祖,他牺牲的也很多。
黄家黄程,一直被称为樊城最强剑修。
纯粹剑修的剑,实在太强,哪怕唐燕是同境不败的地命师,在他未入第四境的时候,也要稍弱于黄程。
那些年,唐家表面风光,其实唐燕承受的压力是最大的,因为他杀不得黄程,黄程若占据天时地利,是有可能杀他的。
一家安危,几乎维系于他一人身上,他不敢出门,生怕被黄家埋伏,他只得在唐家闭关修行。
这一闭关,就是数十年。
这一闭关,他子孙两代皆身死,只剩下曾孙两人。
唐燕把唐丰年放在屋外木椅上,他捂着嘴咳了两声,低头看着手上血水,缓缓抬起头靠在柴堆上,仰着脸道:“车非兄。”
车非鱼把小茶放下,抬手擦脸,又想起来,这一身衣服,全脏了。
这脸上,又全是血水,他皱了皱眉头,背后有一处伤口很严重,是廖俊雄一拳砸出来的,只怕骨头是断了一两根的。
相对之下,左臂上的剑伤反倒还好些了,他坐到唐丰年身旁,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他背靠柴堆上问道:“怎么了?”
唐丰年艰难抬手,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牌,努力挤出一抹微笑,“如今我唐家大势已去,至于所谓的雇佣一事,当然也就作罢了。”
他捂着嘴又咳了两声,深吸一口气,说道:“毕竟只是买你几天时间,不是买你一条命。”
车非鱼接过那块染血的玉佩,上面刻着金色的大龙,画着一个小小的唐字。
唐丰年道:“一千两黄金已经存在大通宝阁了,另还有五百两黄金,想请车非兄再帮我做一件事。”
车非鱼仍是端详着玉牌,嘴上说道:“你说。”
唐丰年看了看站在木栏外的老人,说道:“唐家既败,黄家绝不会放过唐家任何一人的,但念玉是无辜的,我想请车非鱼将言玉念玉带出樊城,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车非鱼握着玉牌,说道:“可以。”
缓缓站起身,车非鱼握着走出小木屋,蹲坐在路边凳上,抬脚踩在草堆上,脱下外衣,身上多了十来道狰狞的伤口,鲜血淋漓,他皱了皱眉头,倒不是如何疼。
当猎人这几年,怎可能不受伤?
但像今次这样窝囊的,还是第一次。
车非鱼穿起衣服,对唐燕道:“我去城里找些药来。”
唐燕站在树上,远望青山,叹了一口气道:“你小心些,如今樊城,只怕全是黄家在斩草除根。”
车非鱼道:“我知道。”
披着血衣,车非鱼缓缓往樊城走去。
一场乱战落幕,县衙的衙役又开始出门,至于是真去巡卫,还是替黄家收尾,却也没人清楚了。
车非鱼一身血衣,也不敢让他们看到,只在阴暗小巷中潜行,他顺路往唐家那边走去,远远就看到一片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中,人群逃窜。
不大不小的唐家内,尽显众生百态。
有人嘶声低吼,浴血奋战,捍卫唐家尊严;有人哀嚎哭叫,跪在地上求饶;有男人躲在角落瑟瑟发抖,也有女人不让须眉,提刀杀敌。
车非鱼看到少女酥胸半露,拉着一个提刀男子求饶,面露魅惑,听她言语,只要能饶她一命,要她如何服侍都是可以的。
他转身离去,又见到一名少年跪在地上求饶,等到黄家武师靠近,却又猛然跳起,手中小刀穿过武师胸口,但少年也被他死前一刀斩杀。
车非鱼又离开,众生百态,各有不同,他没有出手相助,因为他没有这个能力。
他离开唐家,走过两条小巷,在转角处停下来。
一名贵妇人装扮的女人抱着小孩从火海中跑来,背后有人追杀。
贵妇人满面污渍灰土,早已不复原来端庄模样,怀中男孩面露坚强,没有半分哀啼。
黄家有数名武师提刀追来:“抓住她。”
有人大笑道:“听说这可是那唐家七公子的侍妾,兄弟们好好想想,咱这辈子什么时候有这福分,能享受这等美人?”
“别说了,追追追。”
贵妇人仓惶跑来,六神无主,突然看到有人站在巷口,心中一沉,几近绝望。
待到看清楚车非鱼模样,心中大喜,她是唐七侍妾,自然也认得这位被家主供在别院的大人物,连忙出声叫道:“请车非公子救命。”
车非鱼意外于她能认出他来,转眼一看,黄家几名武师已经靠近她了,便微微抬手,真气直接将几人震飞,于他而言,就算身上受伤,杀几个凡人武师仍只是翻掌之间而已。
但他没有杀他们,实际上他来樊城,从来就没想过要杀人,在黄家门前没有,在黄鱼客栈也没有,哪怕是唐丰年一直所说,其实也并非就一定要他杀人。
拦住黄家修行人,也是能作数的。
但没人在意车非鱼是怎么想的,也没人知道车非鱼是不想,而不是不敢,更不是不能。
所幸几名武师倒在地上,抓着刀也只是道:“阁下,我黄家行事,还请行个方便。”
车非鱼只是道:“滚。”
几人也识相,知道不是车非鱼对手,未免白白送命,连忙起身退去,不敢多放狠话,也怕车非鱼改了主意。
贵妇人怀中男孩突然大叫道:“怎么可以让他们走了?”
男孩说道:“一旦让他们回去通知其他人,肯定还会有更多人追来的。”
车非鱼看了男孩一眼,淡淡说道:“与我何干?”
贵妇人连忙搂紧了男孩,双唇颤抖,但男孩似乎不懂母亲的恐惧和担忧,只以为母亲也生气了,顿时大怒道:“放肆,我唐家既然花钱养你,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赶紧回去,把他们杀了。”
贵妇人连忙搂着男孩道:“可儿,别说了、。”
男孩嘶声道:“母亲,他们一旦回去叫人,我们必死无疑,当务之急,必须赶在他们回去前杀了他们。”
他瞪着车非鱼,大吼道:“快啊,快去杀了他们,你没听到吗?”
车非鱼擦了擦因刚才动用真气牵扯到的伤口溢出的血水,对贵妇人道:“养子如此,害人害己。”
贵妇人哀求道:“公子。”
男孩似乎还未看懂,又或者是因为还沉浸在被黄家人追杀的恐惧中,他狰狞地大吼道:“混账,你没听懂吗?”
然后,他被车非鱼一巴掌甩飞了,撞在巷边木桶上,他缓缓滑落,惊怒地指着车非鱼,张开口,突然一口血喷出。
贵妇人连忙跑过去抱起男孩,瞪着车非鱼,恨恨道:“我家可儿说话是过了些,但公子受我唐家好处,莫非今日看我唐家落难,也要欺我母子?”
车非鱼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某个人,我感觉你们走不出这条巷子。”
贵妇人苍白面容气得狰狞,手指着车非鱼,青筋暴起,“你,你,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车非鱼转身离去,走出巷子的时候,踹在一只木桶上,往贵妇人和男孩飞去,贵妇人连忙抱住男孩,但木桶没有落在他们身上,反倒是嵌入他们身后小巷入口处。
贵妇人听到一声巨响,搂着男孩,自知还活着,连忙抬头回望,确实吓得花容失色。
一柄大刀从木桶穿过,正被夹住。
原来那几名武师并未走远,只躲在远处观望,一看车非鱼离开,便又摸了回来要动手。
这一只木桶,终于把他们吓跑了。
男孩吓得瑟瑟发抖,一言不发。
他捂着嘴,鲜血从指缝流出。
贵妇人抱着男孩,仓皇起身,连忙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