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非鱼走到墓门外,听到了墓室内的争斗声,他静悄悄走进去,一入眼的,并不是想象中血流成河,各人负伤的场景。
墓道上下,竟只留下一道剑痕,车非鱼微微嗅着,转头望去,也只在不起眼的角落中,见到一道并不明显的血痕。
他缓步往前走,四周望着,黄家不愧是樊城最大世家,只怕这墓穴修建,也是耗时耗力,而且大约是用一大堆金钱堆积起来的。
墓道壁画精美绝伦,惟妙惟肖,车非鱼似乎看到了人间仙境,这里画着日月,悬着龙凤。
一颗颗夜明珠高悬,那是璀璨群星,两条玉髓盘旋,那是飞龙腾云,水影垂落,那是瀑布直下。
这里有山有水,有日月星河,人间璀璨。
车非鱼笑了笑,总不是希望在下面也要享受人间富贵吧?
他多看了两眼,继续往前走去,墓道之后,是南北耳室,室门洞开,车非鱼左右看去,大觉惊异,其内竟藏着大量粮食水酒。
黄家竟在祖坟之内,留了这么大一条后路。
这两间耳室,深逾百丈,宽又有百丈,容下上千人,似乎也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他连忙往中室赶去,走近了,便听到黄程声音。
他沉声道:“诸位,可曾想到,此处不止不是仙人府邸,反倒是诸位死地?”
车非鱼贴在甬道壁边,探头偷偷望去,黄程一人提剑,手握一柄玉如意站在中室出口,身前则是五大世家三境修行人,身上皆是一道道浅浅的血痕。
黄鹏朗声大笑:“想不到吧,当年请来地命师在此布下杀阵,原是为后辈留下一条后路,你们,却反倒自己一头撞进来了。”
“不对。”
黄程突然变色,“不好,二弟,快退,阵法出问题了。”
“什么?”
黄鹏也是面色一沉,他们两人经过昨夜与唐家一战,早负伤在身,反观六大世家第三境,除了廖俊雄重伤,其余人所受皆是轻伤,此刻两人压住五人,却也不敢轻言胜出。
稍有不慎,只怕就要翻船。
何况,六大世家那群一二境的修行人,也不知何时会到,届时内外夹击,只怕两人却是要留在这里陪祖宗了。
黄程抓着玉如意往里面跑,叫道:“二弟,退入后室。”
“好。”
两人连忙退入墓道,往后室退去,白路常大吼道:“拦住他们,莫要让他们退入后室,指不定其中还有什么重器。”
“好。”
于是五人皆冲入阴暗的墓道内,一盏盏长明灯,在他们带起的衣带飘风吹得明灭难见。
车非鱼屏息,确认七人皆已经入了墓道,便也转身走入中室,他皱了皱眉头,常年跟在百里霜身旁,命师那些手段虽是没学到多少,但寻常勘势观气的手段,却也略懂一二。
黄家请人布下的杀阵确实精妙,至于为何说是精妙,车非鱼觉得,最大的根据,是因为他没看懂。
所以,必然是极其精妙的。
对的,在他看来,他没看懂的,指定就是厉害的。
车非鱼下了这样的定论,便绕着中室走了一圈,所谓杀阵,竟是藏在壁画之中,上至几枚夜明珠,下至地砖铺设,竟都暗藏玄机,他手指从地砖缝轻轻划过,仍能感觉到其中蕴藏的势。
这是一种可以杀人的诡异,车非鱼将真气缓缓散出,渗入地缝中,陡然睁开双眸,抬眼望着那条阴暗的墓道,沉声道:“老而不死,果真为奸。”
这杀阵,分明没有出问题,他黄程,只怕是要将五名第三境,全都困杀于此处。
他仰起头望着中室顶上那副日月同辉壁画,幽幽自语,“也不知道温言玉能否预料到这种情况发生。”
他又想着,黄鹿溪所托,实在为难他,救出黄程黄鹏?
看这样子,他不被这俩老阴货弄死在这里,那就不错了。
车非鱼思忖再三,终于缓缓抬脚,走入阴暗的墓道中,走了三两步,一片寂静的幽暗中,他陡然想起温言玉那封信,只怕,那也是个破局的关键所在。
后室,放置一列石棺,古朴沉重,其中便是黄家历代先祖。
而且,唯有修为绝高,有功于黄家的先祖,才有资格入这墓室。
黄鹏跟在黄程身后,站在石棺前,转头望向墓道,他们方才停下,五道人影已从墓道中飞掠而出。
黄鹏握紧手中长剑,沉声道:“兄长,唯今之计,只有拼死一战,哪怕付出我们二人性命,也得将他们留在这里,一旦他们其中一人出去,我们两人却葬身于此,我黄家,必危。”
黄程心思一动,拼死一战?
莫不是要我拼死一战?你却来坐收渔翁之利吧?
他心中冷笑,握着剑,缓缓道:“二弟,并非全然没有机会。”
“哦?”
黄鹏意外而且惊喜,“莫非后室中,竟也藏有先祖后手?”
黄程盯着黄鹏面上表情,心中冷笑连连,却是沉声道:“确实如此,但我需要半炷香时间,你可能,拦得住他们五人?”
黄鹏盯着黄程双眸,黄程沉声问道:“你,可能?”
他认真问道:“我,可能将后背交付与你?”
黄鹏低下头,望着手中长剑,望着剑上血痕,望着手上伤痕,他猛然抬起头,大声道:“宁死,护得兄长周全。”
“好,好。”
黄程大笑,转身走上高台,那里,有一具青铜棺,与下方一列石棺大有不同,格外精致。
黄程双手放在青铜棺上,那棺椁便突然散出微弱的青芒。
底下白路常五人顿感压力,同时大喝道:“拦住他,其中指不定,就是仙人遗泽。”
且不说宝物动人心,此刻若是让黄程打开青铜棺,指不定他们连性命都要留在这里了。
但黄鹏一声狂笑,提起长剑直接圈住五人,“来来来,老夫早想一个个砍死你们,奈何局势所迫,不得其愿,今日,也算是圆了我这心愿。”
单打独斗,黄鹏自然比他们任何一人都要强上几分,奈何如今五人齐心,定要阻止黄程打开青铜棺,齐齐出剑,黄鹏只一招,便被人砸在地上。
但黄鹏一大声吼,“放肆,老夫未死,谁敢过去?”
他提剑迎上,狂吼着,似乎是打得兴起,人似疯癫,竟是只攻不守,胸口被白路常一剑穿过,黄鹏大笑一声,直接抓住白路常,这一剑,从白路常右臂划过,“白路常,算你好运,来来来,再与我试剑。”
白路常面露惊骇,“黄鹏,你疯了?”
黄鹏狂笑道:“我不疯癫,谁疯癫,今日,谁也休要阻我兄长开棺。”
他拉着白路常,浑然不顾那一剑穿在他胸口,鲜血四飞,直接圈住另外四人,举剑大吼一声,“尔等,可敢与我一战?”
他白须染血,狂笑疯癫,竟是杀出了气势,五大第三境一时势弱,却是越不过三尺台阶。
白路常竟也多了一抹敬畏之意,撒手脱剑,转身退入四人中,他冷声道:“诸位,此时若不能搏命,只怕是要将性命留下了。”
“好,诸位,我等切不可再爱惜性命了,如此畏手畏脚,只怕要命丧于此。”
于是,五人再上之时,却是迎着疯癫的黄鹏,以伤换伤。
黄鹏放肆狂笑,一道剑气斩开白路常,随手拔出穿过胸膛的长剑,他双手握剑,剑身滴血,却也分毫不在意,“再来。”
哪怕车非鱼以前看不起这黄家大鹏鸟,觉得这家伙只会逞匹夫之勇,却无术士之谋,但看着他一人直面五名同境,杀得浑身染血,也不得不佩服这等勇武。
这家伙若真放在战场上,搏一个万人敌的美名,只怕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