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非鱼面无表情地听着,他犹犹豫豫,迟疑了许久,终究是继续开口道:“那黄鹏黄程霸道,我白家又只有一名第三境,真要追究起来,只怕也顶不住那份压力。”
“唉,如果,如果我二弟能有一柄名剑在手,或许,能和他们抗衡一二,我听闻贤侄得了青龙鳞,所以才,唉,不该,不该啊。”
他一言三叹气,最后竟是改口道:“也罢也罢,万般皆是命,我们白家人行得端走得正,又岂可做出这等挟恩图报的行径来。”
他抬起头,义正言辞道:“车非贤侄,你就当我适才那番话,没有说过吧,我白家虽不如黄家,但却也不是什么可欺之辈,若是黄家真找上门来,我白家,与他玉石俱焚便是,谁又怕了谁?”
车非鱼郑重点头:“是极了,伯父一番话,倒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人生在世,谁又怕了谁?我适才也想着是否将青龙鳞交与伯父手中,如今想来,若真这么做,反倒是小瞧了白家,也让天下人以为伯父等是挟恩图报之辈,险些坏了白家名声啊。”
他悲痛道:“幸亏伯父一番话,及时点醒了我。”
白路寻一阵愕然,身旁那名老妪也愣住了。
情况,本应该不是这样的。
但此刻,又突然这样了?
车非鱼低着头,但两人的错愕尽收眼底。
他傻么?
大约以前是傻的,但现在并不傻,早已经不是当年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了。
自小和百里霜相依为命,人情冷暖,人心险恶,他看的比谁都清楚。
但白路寻也绝非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在樊城这片是非地,能当上世家之主,早已经是人老成精,哪里有什么难为情的?
听到车非鱼这番话,仍是继续道:“不过伯父想了又想,一家数百口子性命,却全都维系于伯父身上,伯父又岂可随性行事,还是应当以大局为重啊,恰巧既然贤侄适才谈起有将青龙鳞交付与我手中之事,伯父哪怕是厚着脸皮,冒着日后被天下人唾骂的风险,却也要以大局为重,不能驳了贤侄这番美意呀。”
“诶,万万不可啊伯父。”
车非鱼面露忧愁,郑重道:“伯父一家,义薄云天,却是天底下的正直之人,若是因为小侄一番不周全的想法,日后害得白家蒙受骂名,日后九泉之下,受了先祖责骂,那车非鱼可就真的是罪该万死了,不可,不可呀,伯父,此事并非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车非鱼大声道:“他黄家虽强,在樊城也不是一手遮天,定还有两全其美的法子的。”
老妪盯着车非鱼,阴沉沉道:“两全其美?只怕是车非公子舍不得这到手的宝剑吧。”
白路寻连忙怒道:“放肆,许妈妈,车非公子乃是小芷过命的朋友,岂会是这种自私之人?念你在白家这么些年,我这次且饶过你,但万万不可有下次。”
老妪阴阳怪气道:“是,老奴知错了,车非公子自然不是自私之人。”
车非鱼看着两人一唱一和,觉得巍巍壮观,这些年见过不要脸的人倒是不少,但像这样大义凌然地不要脸的,却是实在少见了。
白家,有一个好家主啊。
可惜,白芷是一个好女儿,父亲,却不是好父亲了。
车非鱼无奈道:“唉,其实许妈妈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但如今就算我想改变主意,只怕也是为时已晚了。”
白路寻连忙问道:“贤侄何出此言?”
车非鱼懊恼道:“青龙鳞,丢了。”
“什么?”
白路寻和老妪大惊,白路寻更是由上而下扫视车非鱼,果真不见他身上带有青龙鳞,老妪面目狰狞,阴沉沉道:“车非公子莫非是在说笑?这等宝物,也能随便就丢了?”
车非鱼气得直揪头发,“是啊,我也苦恼,但事实如此啊,伯父,不如我们再寻他法吧,黄家,终究不是不可敌的。”
事到如今,白路寻和老妪也算看出来了,车非鱼打算装傻到底,是不肯交出青龙鳞的。
念及于此,老妪顿时大怒道:“车非鱼,我白家待你不薄,救命之恩,莫非还抵不上一把剑?”
车非鱼道:“许妈妈这是哪里话?”
“哪里话?”
老妪冷笑,随后恶狠狠道:“我白家为何与黄家为敌,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吗?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劝小姐,让黄鹏把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两剑砍死在街上。”
车非鱼并不生气,只是缓缓道:“许妈妈言重了,我也说了,实在是青龙鳞不在我身上,否则白家有需要,我是一定要拿出来的,且不说白家于我救命之恩,单以我和白姑娘的交情,我又怎会袖手旁观的?”
“那你拿出来啊。”
车非鱼道:“这不是丢了吗?”
老妪气得面部狰狞,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半分和善,俱是冰冷的杀意,“你这忘恩负义的无耻小人。”
“许妈妈此话,那真是错怪我了。”
“闭嘴,救了你这等小人,也是我白家瞎了眼,也罢,今天我就替这朗朗乾坤,要你一个公道。”
她身形佝偻,面容枯槁,但往前迈了一步,真气散出,第三境的修为一览无余。
车非鱼倒完全没有想到,白家竟有两名第三境,如此算来,白家才是六大世家之首啊。
他往后退了两步,焦急道:“许妈妈你先冷静。”
这次倒真不是假装了,白芷确实于他有恩,他这才与白路寻虚与委蛇,否则以他性子,早已经大骂两句走人了。
他又看着白路寻,“伯父,你劝劝许妈妈,青龙鳞是真的不在我身上,否则我早已经拿出来了。”
白路寻幽幽叹气,为难道:“唉,贤侄啊,不是我不信你,实在是许妈妈脾气上来了,我也劝不动啊。”
老妪抬脚一动,竟如流星暴动,不愧是人老成精,她这么大岁数,只怕在第三境也沉浸不知道多久了,一动一掌,竟给了车非鱼不小压力。
白路寻悠悠看着,料想车非鱼昨日连战,已是重伤在身,一身修为,十不存一罢了。
许妈妈出手,岂不还是手到擒来?
但实则并非如此,许妈妈这一掌掌力怪异,车非鱼抬脚挡去,竟被她顺势绕开,吓得车非鱼连忙后退。
左手有伤,车非鱼自不敢硬接,但许妈妈如附骨之疽,紧贴在车非鱼身前,一拳一掌,连绵不绝,哪怕车非鱼一招招避开,她总还有下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