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正式踏入被黑雾笼罩的区域的的第一秒开始,队伍里的所有人就明白,想要安安全全、无惊无险地离开这片黑雾的美好愿景破灭了。
“这可不大行!”
杰洛怒吼了一声,挥舞着刃口失去最初光滑的长柄战斧,勉强地将突然从一侧枯木状的树干上激射出的、足有成人小臂粗细的枝蔓劈砍截断,甩去额上淌落的汗水,粗声嚷道。
“这样下去别说是走出这片雾区了,我们甚至将会失去可以依靠的武器!”一人在队伍中大声地附和道。
“他龟龟的,”杰洛略作喘息,呸了口,挥舞着战斧,又一次迎上了从另一处扫来的藤蔓,“丫有本事就来干老子啊!干得翻老子老子就和你这龟孙儿姓!”
这只是异变了的植物而已,哪来的什么姓不姓的!尽管奈尔很想扶额这么吐槽上一句,但总体而言,他这边所面对的情况要更加地不容乐观。
相比于普通灰白色雾气弥漫的区域,这片粘稠的黑雾流淌的区域要来得更加的危险。
原先稀薄的毒素已经凝结为了某种近乎液体的实质,渗透腐蚀着所有与其接触的一切——它们甚至还能够逐渐地将术式成型后散发出来的灵光以缓慢而坚定的速度进行破坏,减弱术式应有的效果。
除此以外,身处其中的能见度,更是下降到了仅有身周不到十来步远的距离。只要互相之间稍有远离,就会存在掉队后无法回归的风险。
其次,接连不断出现了一些原本没有预料到的动物,以及极具攻击力的植物。
就正式进入前做过的大范围基础侦测来看,这片雾区里本不应该存在着任何已知形式的生命——就连身处其中的树木,也仅仅只是留下了被雾气蚕食损毁的焦裂空壳。
但就在他们做完了基础的准备,依次施加完各类状态延长的保护术式,完全踏入黑雾之后,这片黑雾以超出所有人意料的模式暴动了。
是的,是这片黑雾发生了暴动,一同字面意思上的暴动。
平静流淌的雾气突然转变为墨色翻滚的海潮,黏附在深入其中的人们的外甲以及护体的术式灵光上,蠕动着向上攀爬包裹,宛若一张来自深渊的巨口般,要将其接触到的一切吞噬。若不是奥米与奈尔及时地为其中岌岌可危的几人,补上了比被削减去的分量还要多的防护,只怕是此时他们已经变成了无可分辨的残渣碎末了。
而后是大量不知从何处冒出的,体型娇小,攻击力却极强的生物,以及从枯木焦壳中陡然窜出的,枝蔓的横扫。
这种飞翔在低空的生物有着扁长的身躯,薄而柔韧的翅翼,尖锐的两颗犬齿,以及一双猩红的眼瞳。它们仗着体型的娇小,从术式与招式的空隙处扑击进众人的防守范围,即便是被奥米接连发出的极冻术,众多佣兵的劈砍,以及红羽长剑燎烧了大片,死尸有如下雨般不断地坠落在地,依旧无穷无尽地冒了出来,顶上了前者腾出的空间,疯狂地冲击着众人招式乃至精神上的防线。
而枝蔓的偷袭更是防不甚防。最开始的谁也没有留意到那些只是空壳的树干之中是否还会存在些什么,就连奈尔也因为大意相信了侦测术反馈回来的结果,忽视了其中潜藏的危险。
直到第一根枯枝状的枝蔓,从视线看不到的角落突然暴起偷袭,卷起末尾一人的脚踝快速地拖远人群,进入黑暗深处的时候,所有察觉到动静的人,听着远处传来减弱的惨叫和咀嚼声,于战栗之中终于意识到了那暗处潜藏的无数危险。
“奈尔先生!”
又一次使出大范围的炽击,短暂地清空了身周所有生物后——与其他奋战中的人们手中持有的武具不同,即使是在被黑雾无时无刻侵蚀的现在,这柄红羽随身携带的赤红色长剑,依旧保持着最初的光洁与锐利,不见任何的迟钝与损毁,甚至还偶有一抹艳红闪过——红羽高喝一声,向着身旁不远处,即使是忙着给所有人补充防护术式,也依旧展示出游刃有余的姿态,不忘抽空释放几个净化术和驱散术支援身边人的青年,发出了询问:“我们距离您说的那片净空的空地,目前还剩下多远的距离?”
——即使在这种濒临生死存亡的危机时刻,也依旧是不忘使用敬语吗?
奈尔愉快地挑了下眉毛,而后飞快地掩饰住并不能为身边人所注意到的笑意。
“还有二十八步,”即使身处于激烈的突围战之中,他依旧在以自己的步伐为基础,精准地校准估算着距离,“我们切入的这条路,是能够最快抵达那片较为安全空地的唯一路线。
“而我们现在已经跑出一半多的距离了。”
他说着,飞快地抬了次眼,瞟向了那悬浮在头顶的、透明的、没有眼睑的眼睛,“更正,现在是二十三步了。
“好!”红羽又是呼出一口气,强忍住胸口略感不适的憋闷之意,奔走支援向下一处吃紧的防线。
周围所有能够听见两者对话的人都振奋起来,就连稍微远点地方的其他人也被带动了。所有人都卯足了一口气,闷头向前冲杀着,即便是变钝的武具也无法阻挡他们的这股气势,愣是将眼前阻碍在他们前进道路上的所有生物都给冲散了开来。
成功的希望就在眼前,一步一个脚印地缩短着。
终于,他们顺利地冲了出来,突破了黑雾的笼罩。
这片空地不算很大,但足够供在场还存活的所有做一个短暂的停歇。
每一个人身上多多少少地带上了些许伤痕,或深或浅,衣甲与武器也都或多或少被腐蚀了部分,但劫后余生的庆幸切实地包围了他们,使得他们在击杀完从黑雾中跟随冲出的部分生物与藤蔓后,都不由自主地瘫倒在地上,看着眼前墨色的海潮重归于平静。
红羽直到确认此处真的安全后才堪堪算是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胸肺间压抑的憋闷一下子爆发出来,化为了一连串剧烈的咳嗽,直到接受了奈尔丢来的几个解毒术和净化术才算是有些好转。
“接下来该怎么走?”
这是此时所有人回过神来以后,看着四周连绵的黑色雾气,在心底止不住冒出的想法。
一次能够从其中逃出来,多少算是运气足够好,更何况他们的状态还不算无损。防具以及武器都已经接近报废状态了,下一次再去面对那种连绵的攻击的话,他们又能依靠什么来抵挡?
凭着一腔热血?
凭着一股莽劲?
都不行。
甚至有人在缓过劲来后,已经重新怀疑起之前刚刚被迫进入迷途森林时,选择继续深入是否是一个全然的错误。
趁早从边缘脱离的话,会不会就不用再死上这么多的人了?
无数的念头在他们的脑海之中盘旋着,就连昏迷苏醒后,再次晕倒又苏醒的商人阿尔切莫,都止不住地在后悔起这次的出行。
早在决定深入黑雾的时候,运输工具就被决定丢弃在林地力,货物,特别是那批炼金商品,以及随后增加到魔狼皮毛和额前的晶石,也已经分散到了每一个仍有空余负重能力的人身上——特别是那些毛皮,基本上存活的所有人身上都随身披上了一件经过初步剥制的狼皮,以希望多少能够阻碍下黑雾腐蚀武具的速度,毕竟原产就来源于森林之中——而这也使得这批皮毛的外观损伤颇大,至少最初柔软顺滑的质感已经消失。
仅仅看着目前的现状就能够明白,这次的运输不可避免地遭受了大半的损失,抵达运输地点的时候,要他怎么去面对买家?
他的脸颊异常地涨红,苍白的嘴唇颤抖着,大滴的汗珠落下。有是激烈运动造成的后果,也存在着懊恼与惊惧于如何交代的原因。
正当大家思绪纷呈的时候,一声惊讶的痛呼声吸引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诶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