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枣门外的菜园子是东京大相国寺的产业，时常被开封府营内军健们侵害，纵放羊马。菜园左近有二三十个赌博不成才破落户泼皮，泛常在园内偷盗菜蔬，靠着养身。中间有两个为头的，一个叫做“过街老鼠”张三，一个叫做“青草蛇”李四。

后来在马行街、天汉州桥一带出了个“没毛大虫”牛二，为人凶狠，撒泼放赖，搞出了名堂，与张三、李四“菜园三结义”，牛二年长为兄，一起偷盗、抢劫，无恶不作。

为了行事方便，牛二、张三、李四经常准备些牛酒孝敬军营里的军士，结识了浪荡公子王庆，整日里吃酒赌钱，讹诈行人。

朱武跟着张三来到菜园子，远远的就看见一群人围着一片空地，喝彩声不绝于耳。

走近一看，果然是林提辖跟鲁达在切磋武艺。

只见林提辖、鲁达手里各挺一枝钢枪，由于天气炎热，林提辖穿着小衫，露出强健的臂膊，如钢似铁，鲁达上身打着赤膊，全身筋肉虬结，胸前一簇黑毛。

林提辖、鲁达的身上、额头上都渗出了汗水，看来已经较量了好一会儿。汤知寨在旁悠闲的观战，延安府戍边部队历史上武艺最高、威名赫赫的两代骁将之间的这场较量，他居然成为军中唯一的目击者。

鲁达大喝一声，手中钢枪抖出漫天星光，向林提辖当头罩下。他体魄强大，使起枪来也是雷霆万钧，完全是力量型打法。

先前讲过，武艺主要分为力量型、速度型、技巧型。力量型讲究一个“猛”字，所谓“一力降十会”；速度型讲究一个“快”字，所谓“唯快不破”；技巧型讲究一个“静”字，所谓“以静制动、后发制人”。

力量型打法破坏力强，重击之下非死即残。除此之外，力量型打法还有“破防”的功能。防御手段中最有效的一个是闪避，一个是格挡，其中格挡又分为卸力和反弹，格挡防御对力量型打法几乎无效，无论是卸力还是反弹，在力量型打法面前都极为凶险，成功率极低。

相反的，力量型打法中的防御几乎无需采用对体力和精力都有极大损耗的闪避，可以全部使用格挡，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鲁达身长八尺、腰阔十围，身体条件一流，是力量型打法的杰出代表，他本不擅长使枪，为了能观摩林提辖的“暴雨梨花枪”绝技，他采用了以枪对枪的方式，消除任何兵器上的相克属性，让林提辖可以充分发挥出枪的所有优点。

林提辖见鲁达攻势已经出手，稳中求胜，毫无破绽，便是以枪作为主战兵器的用枪高手，枪法也无非如此，不禁心中暗自赞叹，真正的高手，拿根棍子也可以当枪使，鲁达已经无限接近于这个级别。

鲁达的枪尖已经逼近到林提辖面前三尺以内，还不见林提辖有所动作，鲁达并未感到轻松，反而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钢枪的招式不敢用老，急忙备下后招，这一变化令手中的钢枪不易察觉的微微一滞。

高手相搏，拼的就是心理，林提辖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只见他的钢枪突然出手，从鲁达抖出的漫天星光中陡然探出一条灵蛇，啮向鲁达持枪的手。

这是以攻代守的极致枪法，用精确打击的进攻手段破坏对方攻势，在兵法上叫做“攻敌之所必救”。

这种打法极为取巧，但对战机的把握要求极高，在对手没有露出破绽的时候要设计诱使对手犯错，从而有机可乘。

鲁达不得已撤回钢枪，以化解林提辖的轻灵一刺。不料林提辖并不收招，发动连环攻势，一杆枪幻化出重重枪影，竟看不清虚实真假。

鲁达深谙枪法要义，幻影再多，真相只有一个，枪法中最能造成杀伤的只有直刺一途，两点间直线距离最近，集中一点攻击面积最小、压强最大，对手最不易防，同时杀伤力却最强。所以，只需防住当胸一枪，其余都是花招。

于是鲁达退守中路，收枪向外一挂，挡住了林提辖的出枪线路。

这两个回合，鲁达和林提辖各完成了一次攻防转换，看热闹的觉得平白无奇，行家却是看得惊心动魄、血脉贲张。

朱武介于看热闹的和行家之间，加上林提辖和鲁达是切磋而非拼命，目的是取长补短，并没有预想中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般地精彩对决，所以看得索然无味。便敦促张三速速带他去找李忠。

这边鲁达心里着急，因为无论他如何努力，枪法终究比林提辖差了一截。

林提辖攻防俱都游刃有余，始终逼不出他的绝招——暴雨梨花枪。

正在这时，朱武看见了人群中的“青草蛇”李四，就是那个偷了他包袱的人，正津津有味的看两大高手博弈。

他本想撇了张三，去抓李四，怕芝麻拣不着，西瓜又丢了。

正踌躇间，朱武心生一计，抽出一把雁翎刀架在张三脖子上，喝道：“李四，你们把我哥哥交出来，交换张三，咱们既往不咎，否则，我碎割了他。”

他这一声大喝，把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包括正在交手的林提辖和鲁达，都不明所以，怎么突然就要出人命了。

李四听到有人喊他名字，仔细看是朱武，本能的转身要跑，又见张三被擒，一把刀搁在他的颈动脉上。李四不敢确定朱武会不会真的为了救出同伴痛下杀手，心下踌躇，喊道：“你的同伴不在我手里，不关我的事，大不了把包袱还你，放了张三罢。”

朱武“噗”地一刀戳在张三大腿上，顿时血流如注，张三疼得大叫。

“现在关你的事了吧？”朱武道。

李四吓得面如土色，急忙喊道：“好汉住手，你那同伴是王庆抓的，我去求他放了便是。出了人命你须担待不起。”

朱武让张医士帮张三止血，对李四道：“快去找王庆，我等不耐烦了就戳他一刀，反正有张医士在，他死不了。”

原本围观林提辖、鲁达切磋武艺的人现在变成围观这场绑票案，听了朱武的话尽皆骇然，这位翩翩书生为达目的竟出如此狠招。

李四一咬牙向菜园子的另一头奔去，他的绰号叫“青草蛇”，身形悄无声息，居然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