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秉彝看见朱武,气不打一处来,劈头盖脸骂道:“说好一个月,这都三十天了,还有没有点时间观念、契约精神……这一个月都去哪了,有什么见闻快跟哥哥说说……怎么长得越发黑瘦了,在外面没吃的?嗯……回来就好。”
吴秉彝跟朱武用力一抱,然后在李忠胸前捶了一拳,算是打招呼。
当他看到还有两个陌生人,便问朱武:“这二位是?”
朱武介绍道:“陈达,相州人氏,我和李忠的结义兄弟,此次运送就交给我兄弟三人。”
吴秉彝向陈达拱拱手,陈达回礼。
“柳大郎,西京河南府龚家庄人氏,我带他来另有安排。”朱武道。
吴秉彝见柳大郎吊儿郎当,全无正经形状,一副无赖相,心中不喜,便道:“朱武兄弟结交朋友的品位变化多端、防不胜防,吴某本不该干涉,但劝兄弟万不可轻信他人。”
柳大郎岂能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自得其乐。
朱武谢道:“哥哥都是金玉良言,朱武谨记在心。”
吴秉彝知道朱武深谋远虑,自有分寸,便不再放声。
蒋敬在旁提醒吴秉彝:“团练大人是否将运送的安排,跟朱武他们讲一下。”
“哦,对,这是正事。”吴秉彝道,“两万张角弓已经按期准备好,分装在五十辆马车中,由二百名陈州守备营步军充当车夫,另有三百步军暗中护送,到达许州地界后与许州守备营交割,其后的汝州、河南府、陕州都是如法炮制。朱武兄弟三人负责押运、交割、办理通关手续即可。明日卯时西城门外取齐,不要误了时辰。”
吴秉彝把运送细节跟三兄弟讲了一遍,与众人吃了一回酒,告辞而去。
朱武对蒋敬道:“有件事要拜托蒋敬哥哥。”
蒋敬道:“你我兄弟,尽管吩咐。”
朱武拿出五百两的银票,放到蒋敬面前。他知道蒋敬是个生意人,交情归交情,跟生意人开口办事,先把钱拿出来才显诚意。
蒋敬惊讶的合不拢嘴,一是奇怪朱武哪里来的这么多银两,二是不知朱武究竟要让自己办多大的一件事情。
一旁的陈达、李忠也吃了一惊,朱武这是把刚挣到手的巨款,拿出了将近半数,交给蒋敬,什么事值得如此挥霍钱财?
只听得朱武道:“明日我们三人就要运送角弓到陕州,行程八百多里,带着货物走不快,至少一个月才能回转,路上若有耽搁,更不知何时回到陈州。蒋敬哥哥为人灵活,做事仔细,我把柳大郎托付于你,帮我照看好,毋要有所差池。”
蒋敬道:“这有何难,我原本就开着酒店,多一个人吃饭而已,用不着许多银子。”
朱武摇了摇头,道:“我要求每日按照一两银子的标准给他安排伙食。”
“啊?”蒋敬、陈达、李忠不约而同的惊叹一声。
一两银子可以安排一桌上好的酒席,七八个人吃绰绰有余,朱武居然让蒋敬给柳大郎一人安排,那岂不是今天驼峰、海参,明天熊掌、鲍鱼,早上燕窝养颜,晚上鱼翅美容。就算有钱,也不能这样吃法啊。
“他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除非吃厌了,想换成粗茶淡饭,否则由他的喜好。”朱武补充道。
柳大郎在一旁惊喜的眼神闪闪发亮。
蒋敬点点头,道:“就算这样也花不了五百两银子。”
朱武道:“给他穿绫罗绸缎,按照大户人家员外、公子的用度装扮。”
柳大郎感动的就快哭出来了,心想自己如果是个女人笃定以身相许,不,如果朱武喜欢男人,他也义不容辞。
蒋敬福至心灵,大概猜出了朱武的用意;李忠是个老江湖,也料到七八分;只有陈达蒙在鼓里,不知老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另外,蒋敬哥哥还要教给他做生意,让他帮你算账、记帐,学会理财。”朱武道。
“我是二掌柜,把他当成三掌柜培养呗。”蒋敬道。
“一点没错!”朱武道,“希望我回来时,看到一个重生的柳大郎。”
柳大郎感激的看着朱武,在他的心目中,朱武的形象光辉灿烂,他暗暗下了决心,绝不让朱武失望,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家产继承人。
李忠在一旁默默看向朱武的眼神起了变化,全天下只有他才能揣测出朱武的真实目的——他想把柳大郎培养成柳世权重生!
在李忠的心目中,朱武变得越来越可怕了,他的心机已经超越了十六岁少年该有的程度,眼光放得足够长远,决不是拘泥于做一个江湖好汉的胸襟格局。
而在陈达的眼中,这个老大行事特立独行,让人捉摸不透,够刺激,只有跟着这样的老大,人生才有味道。
四人各怀心事,尽管这几日日夜兼程,都没睡好,回到客栈里各自的房间,却都睡不着。
李忠把出一叠银票左看右看,爱不释手,除了价值一千两的银票,还有在西京河南府市集的“大宋钱庄”兑换的一百两银子,赛马输了,在西京有名的酒楼请众兄弟吃酒,花了二两八钱,还剩下一堆白花花的大小银锭。以前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多钱,可以考虑一下未来的打算了。
自从两个月前跟着朱武一起闯荡江湖,遇事几乎都是朱武拿主意,李忠也很信服这个比自己小六岁的小兄弟。他也一扫往昔独自行走江湖时的颓势,不但前后加起来,有了十二个兄弟,还狠狠的发了一笔财。按道理,他应该继续跟着朱武,说不定能闯出一番事业。
但是,在江湖上混的再好也是下九流,李忠自从看见延安府鲁达豪迈的边军气势,便对加入戍边部队心生向往,生为男儿,就该卫国戍边,征战沙场,铁马冰河,大雪弓刀,马革裹尸而还,方不负人生之志。倘若有机会,不妨往北部边庭投军,凭他的武艺,就算做不了马军军使,做个步军都头还是绰绰有余。
李忠头一次,为人生方向陷入失眠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