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永下了决心,道:“承蒙庄主不弃,薛永本就是河南洛阳人,能在本籍过活,全拜庄主所赐,敢不尽心。”
龚端、龚正兄弟大喜,当即拜薛永为师,让庄客依次拜见新任庄上教师,举庄上下,一片欢腾,看来以前被欺负得不轻。
朱武见薛永答应留下,便带着陈达、李忠向龚家兄弟和薛永道贺。这时,庄客上前报告:“庄主,柳大郎来了。”
朱武、李忠猛然间听到“柳大郎”,心头一阵恍惚。
“他来做什么。”龚端冷冷的道。
“说是听说今日庄主请客,特来讨杯酒喝。”
“不见,赶出去。”
龚端的话音未落,就听见一个声音远远响起:“龚大哥哥、龚二哥哥,小弟听说家里有客,凑个热闹,改日小弟赢了钱,也来请二位哥哥。”只见一个人吊儿郎当的疾步走来,庄客阻拦不住。
“是村西头的闲汉柳大郎,一个烂赌鬼,整天蹭吃蹭喝。”龚端厌恶的说道。
“看我来教训他。”薛永刚刚上任庄上教师,看家护院责无旁贷。
柳大郎走近前来,薛永正要拿他,突然朱武大喊一声:“且住!”
薛永的拳头停在半空中,惊愕的看着朱武,龚端、龚正也不知朱武为何喊停,只有李忠知道原因。
他看见了柳大郎的脸,跟他认识的另一个柳大郎——柳世权一模一样!
朱武直直的盯着柳大郎,仿佛见到了鬼。柳大郎被他看得心头发毛,讪讪道:“这位公子好生无礼,看得人家七上八下……”
朱武一把抓住柳大郎的手腕,声音阴郁:“你叫什么名字?”
“疼,疼,放手啦,”柳大郎一边甩脱朱武的控制,一边揉着手腕,“哪有这样跟人搭讪的。”
他突然感觉到锁骨一凉,一低头,看见闪亮的枪尖抵在咽喉上,枪尾握在一个大汉手中,是李忠。
“你们这些人真是……好啦,好啦,我就叫柳大,大家都叫我柳大郎。”柳大郎气急败坏。
朱武继续盯着柳大郎,确实很像,仔细看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年轻了很多,再过几年,好好培养雕琢一下,活脱脱就是柳世权的翻版。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朱武问道。
“没……没人,你想干什么,我要回去。”柳大郎惊恐的看着朱武,回身要走,一转头,陈达站在背后怒视着他。
“救命啊!”柳大郎发出一声惨叫。
“龚庄主,”朱武对龚端拱手道,“这柳大郎家中还有什么人?”
龚端知道朱武信不过柳大郎的话,向自己求证,便道:“他打小跟他母亲是从南方来此落户,前几年母亲病逝,家里只他一个人,无甚家产,到处混吃混喝。认得几个字,有时帮人抄写,挣几个钱就去赌,烂泥一坨。”
朱武道:“如此甚好,朱武有个不情之请。”
龚端连忙回礼,道:“朱公子客气,但有差遣,直说无妨。”
“我要把这个人带走。”
“我不去,我哪儿也不去!”柳大郎带着哭腔,可怜巴巴的看向龚端。
朱武不理他,继续对龚端说道:“这人像极了我过世的一个恩人,都姓柳,有些渊源也说不定。恩人去世早,没留下子嗣,我想送他去我恩人的故乡继承家业,也算后继有人。”
柳大郎一愣,有这好事?也不知是真是假。
龚端道:“那真是他的造化。”做出一个拿走不谢的手势。
“我不想去……”柳大郎小声说道,连他自己都不信。
朱武向龚端、龚正、薛永告辞,看都没看柳大郎一眼,带着陈达、李忠向庄外走去,自有庄客去牵马。
柳大郎自己紧跟着走了几步,朱武猛然停止脚步,转头看他,吓了柳大郎一跳。
“我只问你一次,去,还是不去?”
“我去!”
“……”
要不要回答这么快。
龚端不由吩咐,让宾客牵过自己的坐骑——一匹黄骠马,送给朱武,让柳大郎骑乘。
朱武连忙称谢。
龚端道:“朱公子帮了我的忙,理应有所馈赠。这厮若是留在龚家庄,不止吃光我一匹马。”
柳大郎恨恨的瞪了龚端一眼,没有言语。
朱武、陈达、李忠、柳大郎走出庄外,上了马,在龚家兄弟、薛永的目送下,向东驰去。
西京河南府到陈州足有五百五十里路,四人纵马狂奔、日夜兼程,整整走了四天,傍晚终于到达陈州城。
让朱武感到意外的是,柳大郎骑术尚可,最起码不亚于自己,本以为他会拖累行进速度的情况没有出现。
四人进到城里,李忠轻车熟路找到“神算子”蒋敬的客栈。离开整整一个月,发生了许多事,朱武回到这里倍感亲切。
蒋敬见到他们又惊又喜,惊的是四个人经历一路风尘,灰头土脸,几乎认不出朱武和李忠。喜的是去的时候两个人,回来四个,且安然无恙。只是朱武似乎长高了,黢黑精壮了许多。
“先来两角‘玛瑙酒’解渴,”李忠像回到自己家一样吆三喝四,不当外人,“再切十斤牛肉充饥。吃饱喝足,我得睡上三天三夜却再理会。”
蒋敬笑道:“酒肉尽有,睡觉却只能今夜,明天还得赶路。你说该有多巧,吴团练今日正午来时,刚说起货物、车马、脚夫都准备好了,却不见了两个兔崽子,这会儿去哪找人押运。晚上你们就来了。”
朱武也笑道:“你没看见为了回来,我们跑得多狼狈,还好赶得及。”
此时朱武才介绍陈达、柳大郎与给蒋敬认识。
众人叙礼毕,蒋敬找了个伙计去请吴秉彝,自己亲自安排酒宴,“金酒”、“玛瑙酒”、“翠酒”上了个琳琅满目,牛、羊、鸡、鹅、鱼、虾、蟹、螺、时令蔬菜鲜果堆砌满桌,看得柳大郎眼都直了。
看来客栈酒馆的生意被蒋敬调理的日渐兴隆,单从备菜的种类就可以看出,这里平时一定是顾客盈门,并且消费不低。朱武对蒋敬的经商头脑益加钦佩。
这几日赶路辛苦,众人老大不客气,尽着酒肉大吃大喝起来。等到团练使吴秉彝到来,几个人都醉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