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黄巢便在两名随侍的陪伴下和那里长一起来到了乡塾大门前。只见对方忙过去轻叩了几下屋门,不久后那屋中也总算有了回应。
“是何人叩门?”
一个苍劲的声音从屋内传来,黄巢也是一耳就听出那说话的正是梁弼。
“恩师,学生来看您了!”
终于,屋门缓缓打开,但见一白发银须、手拄长杖的瞎翁从里面渐渐走了出来。一边走,那瞎翁也是还用手里的长杖在自己身前慢慢摸索着。
“时才何人叩门?”
黄巢不敢相信,此时眼前这个衣衫破旧、面容憔悴的瞎翁便就是自己昔日的启蒙恩师梁弼。黄巢见状于是忙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恩师,是我呀!您还听得出学生的声音吗?”
梁弼一惊。
“这声音……这声音……”
黄巢忙几步爬到对方跟前,他抓起老师的一只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脸上。梁弼忙也在黄巢脸上摸索起来,突然,他将手中长杖往旁边一扔,随即只向后连退几步。
“你……你……你是巢儿?”
“不错,恩师,正是学生!”
说着,黄巢也是赶紧又跪在那里朝对方连连叩起首来。
梁弼顿觉天旋地转,一瞬间只险险栽倒在地。黄巢一瞅急命左右上前将老师搭进屋中坐定,而他自己则是从里长手中接过茶壶,随后忙将一碗热茶捧到了对方面前。
“恩师,恩师。”
许久,梁弼这才也总算缓过神来。
“恩师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梁弼忙抖动着双唇道:“巢儿,快,快过来,让为师再好好摸摸你的脸。”
黄巢一听赶紧又爬到对方脚边,而梁弼则是伸出双手,开始在黄巢脸上仔细摸索起来。
“对,是巢儿,是巢儿没错!巢儿呀,你瘦了!”
黄巢闻言只泪如泉涌,他忙紧紧握住对方那双已变得皱巴巴的手。
“恩师,几年不见,您怎么……您怎么竟变成了这般模样?”
梁弼则是在那里叹了口气。
“唉,一言难尽呀!”
旁边里长一瞅则是忙上前将黄巢搀了起来,然后又让那两名随侍为其搬过把椅子。
“大都统,如此您便先与老师叙谈,小人则到屋外等候。”
“好,有劳里长。”
说着,黄巢忙也挥手示意左右跟着一起退了下去。
“巢儿呀……不,老朽现在是不是也该称你作大都统了?”
“嗳,什么大都统,恩师这么说便真是羞煞我也!您只管一如从前唤我‘巢儿’便是。”
梁弼轻轻点了点头。
“好,巢儿呀,听说你在外和官军征战多年,现如今怎么又突然回来了?”
“恩师,恩师有所不知,如今学生不仅已做了那大都统,手下众人更是共推我为黄王,学生正要亲统大军十五万向北踏平曹州,在铲除曹全晸那个心腹大患后,我便挥师西进,直捣长安!”
“啊!”
梁弼一惊。
“恩师,您怎么了?”
可梁弼却只是赶紧喝了口碗里的热茶定了定神,随后略带几分伤感道:“巢儿呀,你可知我这双眼睛是如何瞎的?”
黄巢一愣。
“时才学生曾听里长提起,说是当初恩师您因受牵连而被那差役捉去责难,严刑拷打之下便被刺瞎了双眼,恩师,这都是学生之过,是我害了您呀!”
说着,黄巢忙又扑倒在梁弼腿边。
梁弼则赶紧弯下腰,伸手将黄巢搀起。
“巢儿呀,这怎么能全怪你呢,要怪也该是怪那曹全晸才对!”
“啊?”
黄巢闻言当即止住了哭声。
“恩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请恩师快快道与我听。”
“唉,巢儿呀,你有所不知,四年前那曹全晸奉命前往征讨你等,途经此地时恰逢差役将我捕进牢中,那曹全晸在得知我是你的老师后,他便对我施以酷刑,最后还命人刺瞎了我的双眼,后来幸得军中旧友为我求情,那曹全晸这才留了我一命,只让我苟活于世,以此来羞辱于我,而自那之后我便也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终日忍辱偷生,只为有朝一日能再见巢儿你最后一面!”
黄巢听后不由得勃然大怒,他急忙跳起身来。
“哼,可恼!可恨!这真是岂有此理!好一个人面兽心的曹全晸,他竟敢对我的恩师下如此毒手,便是将其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梁弼忙从旁一把抓住对方的手。
“巢儿,四年来为师一直都在这里等着你,只盼着有朝一日你能再回来替为师报仇,不想竟真的让我活着等到了这一天!”
“恩师只管放心,学生这就带人赶回大营,随即挥师北渡,血洗曹州,然后再将那曹全晸扒皮抽筋、割肉剜心,定为恩师报得此深仇大恨!”
可黄巢刚要转身,梁弼却是赶紧又从后面将他拦住了。
“巢儿,你这是干什么去?”
“学生当然是去提兵攻打曹州!”
“哎呀,不可不可!巢儿,那曹州去不得呀!”
黄巢还以为这是对方担心自己敌不过那曹全晸,于是连忙道:“恩师但且宽心,如今学生手下雄兵百万、强将三千,早已是今非昔比,料他曹全晸不过一区区老朽何足惧哉!恩师只管于此安心等候,待学生明日将那厮狗头取下,再来拜望恩师!”
可梁弼拉着黄巢就是不肯撒手。
“巢儿呀,你有所不知,那曹全晸早已在曹州城外布下了天罗地网,专等你的到来,你若此时进兵,那岂不是自投罗网、白白送死?”
黄巢听后忙倒吸了一口冷气。
“嘶——得亏是我先到恩师这里来了一趟,否则岂不真就又中了那曹全晸的诡计!”
黄巢这才忙也重新坐了下来,随后自言自语道:“这便又该如何是好?”
这时,梁弼却是在边上微微一笑。
“巢儿不必发愁,老夫早已有了助你攻破那曹州之计。”
“哦,如此便还请恩师快快赐教!”
梁弼则是又喝了口那手中的热茶,之后这才缓缓道:“巢儿,半年前老夫曾听乡塾里的一个学生说起,他爹在和别人到东山采药时,无意中于一座山洞内发现了一条早已干涸的暗渠,后来几人相约一起进入其中探寻了一番,虽未能找到什么宝贝,但却发现那暗渠竟是直通曹州城内的一口枯井,为此老夫也是还特意让对方又带我回去走了一趟,并于心中暗暗记下了那入口的位置,没想到老天有眼这么快就让巢儿你回来了,如此巢儿你何不带人从那暗渠透城而入,直捣曹全晸的老巢!”
“哈哈!”
黄巢闻言当即大喜。
“这真是天助我也!但不知恩师可还记得该如何前往?”
“记得,当然记得!巢儿,老夫愿亲自为你引路!”
“好,如此便有劳恩师,学生这就赶回大营提兵,然后再回来接您。”
“不可!”梁弼却是忙摆着手道,“你若就此回去提兵,待到明日天亮后必定人多嘴杂,走漏了风声。”
黄巢忙停下来仔细想了想。
“言之有理!那依恩师之意,学生又当如何?”
只见梁弼手捻银须沉思了片刻。
“巢儿,目下你在此间总共有多少兵马?”
“恩师,此次学生来得仓促,便只带了三千人马而已。”
梁弼一听忙点了点头。
“足矣,足矣,有这三千人马便足够你今夜袭破曹州!”
“恩师的意思是……”
“所谓夜长梦多,我看事不宜迟,不如你现在就赶紧带着这三千人马和老夫一起赶奔东山,然后从那暗渠之内偷入城中,如此定能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但见黄巢眼珠一转。
“嗯,如此就依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