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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风吹呀吹

唐诵诵不知为什么要约赖军在西峰见面。当她穿过松树林,踏上光秃秃的西峰山脊时,嗖嗖的狂风刮得她两颊刺痛,这是有人抽打我的耳光!打吧,阿龙,可我不敢面对他呀!是的,我来西峰是对的,西峰曾是我决胜的“皇牌”,可怎么就成了“死亡”的悬崖?!是天意吗?!我要接受惩罚。因为我自导自演的戏只能以悲剧收场。

那天夜里在医院,父亲送走司马龙后问她今后怎么办?她说:“我太累了,我想休息……”父亲叹了口气含泪而去,她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睡着了,但过不了多久,又被恶梦惊醒了。这时候,她发现身上盖着父亲的外套,泪水夺眶而出,她急忙跑上楼,只见父亲坐在重症监护室门口睡着了。她小心地把外套盖在父亲身上,但父亲还是醒了。父亲吃力地望着她,那温和的目光使她想起年少时父亲对她的抚爱。唐诵诵禁不住扑进父亲怀里哭泣……

凌晨时,杨岚苏醒过来。她一睁开眼就喊诵诵在哪……诵诵在哪……她想爬过来,却怎么也挪不动身子了。唐诵诵跪在病榻前,泪水汪汪,哽咽道:“妈,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诵诵,你还好吗?他们没把你抓起来?他们没打你?你快告诉他们,这场戏不演了,你不是唐诗诗,你是唐诵诵……”

“妈……是我害了你……我对不起你……”

“你是对的……错的是我……”杨岚疲惫地合上眼,她也太累了,她需要休息,尽管在这场戏里,她只是个配角。

早饭后,唐诵诵接到表哥赖军的电话。他开口便骂:“他奶奶的,这畜生真他妈的狗命大!他昨晚算是把事做绝了,我想我们不能饶了他!”唐诵诵想了想,说:“明天,我们在西峰见面……”赖军对西峰有了恐惧感,正想说换地方,唐诵诵搁了电话。

赖军诚恐诚惶地来到西峰,只见唐诵诵坐在一块褐色的岩石上。岩石边长着白色的野花草,唐诵诵一边采花一边念念有词。赖军走到她身边,她抬起头,笑道:“我怕你不会来——”

赖军说:“其实也没什么可怕,就是想起来,恨自己心还不够狠,当时要是把他先打死再扔下去就万无一失了。”

“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唐诵诵欠起身子,向上走几步,说,“其实这样的结局,也是一件好事!”

“表妹,难道你想放弃荣华富贵?”

“表妹没能有享受荣华富贵的命。”唐诵诵继续向上走。

赖军冲到她前面,说:“不,表妹,你不能相信什么命。只要宋义从今以后不再跟你过不去,一切都会像没发生过一样。而你现在是司马家的媳妇,他们是要名声的,会保护你的,以他们家的势力,完全可以做到让宋义不再开口。也许用不着我们动手,他们就把宋义给收拾了。”

唐诵诵冷冷地看他一眼,说:“你别想得太美了,宋义是个‘赌费相信’的人。阿龙的母亲一直反对我跨入他们家,因为我们唐家跟他们家门不当户不对,现在出现这种情况,她正可以把我休掉——”

“那你也可以要挟她,因为你怀着他们家的孩子!”

唐诵诵戛然止步,乜一眼赖军,抬起头注视着朗朗的天空……她又别过脸,不让赖军看到她的表情变化。

“我不想让自己再出丑,更不想让全世界的人唾骂我……”唐诵诵长长地舒了口气,双眼噙着泪花。

赖军怔怔地望着唐诵诵地侧脸,小声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唐诵诵转过脸,惨然一笑:“表哥,你想听我的故事吗?”

赖军牵起她的手,宽慰道:“表妹,你心中有什么委屈,都告诉我,表哥可以为你赴汤蹈火!”

唐诵诵就势依偎在赖军怀里,说:“表哥,三年前,我拿八十万让你帮我炒股,你怎么不好奇我这么多钱是从哪来的?”

赖军说:“当时我是好奇,但你不说有你不说的道理,我要是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那就有损你的自尊,这个我不干。”

“表哥,你真能善解人意。”唐诵诵说,“表哥,你也是我最可信赖的人,今天,我要把一切告诉你,因为无论我做错什么,你都不会指责我、唾弃我……”

赖军激动地搂住唐诵诵:“表妹,说吧,说出来,除了宋义还有谁欺负过你,表哥一定替你报仇!”

唐诵诵说:“谢谢表哥,你千万别误会,我今天对你说我的故事,我是想要跟过去的我彻底告别……”

“表妹,你可千万别想不开,这里太危险,我们还是下山到车上说吧。”赖军急忙松开怀抱,拉过她的手就走。唐诵诵淡淡一笑:“表哥,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赖军脸一热,放开手,讷讷道:“不怕……不怕……”身边有一块凳子型的岩石。唐诵诵示意两人坐下来说话。

风一阵一阵吹来,夹着山谷里的呜——呜——呜的回音,令人联想到悲凉的秋意。在这高耸云间的西峰顶上,两个人如悬在空中,令人提心吊胆。

“三年前的那个夏天,有位游客追求我。”唐诵诵说,“他才貌双全,事业有成,是我理想中的爱人。在此之前,你也知道有多少人追求我,其中还有你的朋友,可我都没感觉。这次我是真的爱上他。度假的日子很快过去了,他回上海,我希望他征求父母同意后,带我去上海。可万万没想到他是个有妇之夫……”

“原来如此,只给你八十万太便宜了他!你早告诉我,我非要他八百万不可!”赖军狠狠地掐下脚边的一朵花,又狠狠地扔掉。

“有钱必有势,我一个寒门弱女子能斗得过他吗?!想想有八十万总比没有好,再说了此事我也不想张扬出去,天台地方小,这种事传得快,我要别人看到我唐诵诵还是过去的唐诵诵,没有掉价。”

“是的,表妹!你在我心中一直是漂亮、机灵、纯洁的,现在也是……但是,那个宋义是个穷光蛋,你怎么会喜欢上他的?”

“感情这东西有时候真像是魔鬼,一旦被缠上了,你就会身不由己。宋义这个人大胆、狂野、直白,又会吹捧女孩。他在我失恋后的孤单中,给我带来了快乐……我明知道我跟他会受穷,却还是要跟他在一起,而他再三向我承诺他会成名,会让我过上幸福的日子。我真当一次次相信了他。”

“宋义这个渣男,我他妈的想再杀他一次!”

赖军气愤地跳起来。唐诵诵扯扯他的裤腿,他才重新坐下来,又骂道:“什么大画家,简直就是一个大流氓!”

风继续吹,把天上的几片白云也吹落到山崖下去了,天空显得格外空寥。

唐诵诵想了想,突然说:“表哥,你相信宿命吗?”

赖军惶惑地打量着唐诵诵,说:“表妹,你今天怎么变得像念八佛的老太太了,什么宿命,都是骗人的!”

“不,是这里的风吹醒了我——”唐诵诵慢慢瞌上眼皮,虔诚地念道:“人情浓厚道情微,道用人情世岂知?空有人情天道用,人情能得几多时。”

赖军不屑地说:“什么情呀道呀……都是那帮秃驴吃饱饭,没事做整天弄玄乎!你做导游受影响太大了。今后你别做了,再做下去,你也会学着吃素打坐了。”

唐诵诵淡淡一笑,垂下脸痛苦地说:“表哥,你知道吗?如果不是宿命,一次普通的人流手术,一个跟我无怨无仇的医生,竟会剥夺我做母亲的权利吗……”

赖军怔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诵诵站起来,望着天空,说:“我跟宋义在一起的时候,那个可恶的妇科医生把我做绝……了……”

“你的意思是其实……其实你没怀孕——”赖军也站起来,惊讶地盯住她的侧脸。

唐诵诵含泪点点头,说:“这件事只有诗诗和你知道。”

赖军说:“表妹,你放心,我对此事绝对保密。你别相信什么宿命,这个狗医生,我一定要去收拾她!她毁了你一生的幸福!”

唐诵诵摇摇头,说:“我说过我相信宿命,那个害我的医生死了,……死了……”

“他奶奶的,活剥她的皮才解恨!”赖军咬牙切齿地骂道,又气愤地掏出香烟。风太大,几次点不着,他干脆把烟摘断扔了。

“风吹得多痛快——”唐诵诵感叹道。

“表妹,我们还是回去吧。”赖军有点担心。

唐诵诵说:“表哥,最重要的事还没做呢!”说罢,拉起赖军的手向山顶的最高处跑去。到了悬崖边,望着赖军莞然一笑:“表哥,我想请你把我推下去,看我会不会像宋义那样——”

赖军吓坏了,紧紧抱住唐诵诵,哆嗦道:“表妹,你千万别想不开。”

“那好,你答应我一件事。”

“甭说一件,就是一万件我也答应。”

“别玩赌了,开家美发店,把姨父的‘点穴’绝招传承下去。”

赖军的父亲当年曾是八门城有名的理发大师傅,他的“点穴”绝活,简单地说就是脸部按摩。细说起来很讲究,首先要配专门的老式转动椅,其次要有一人一用的热毛巾。在完成剃、剪、削、梳、洗……工序后,绞一把热毛巾擦客人的脸,趁机用左手托住客人的下额,神不知鬼不觉地使上点劲。待客人蒙起眼,又绞了一把毛巾盖住他的下额、嘴巴及腮部,然后,双手伸出大拇指,飞快在客人的太阳穴上按几下。这时候,客人会有升腾感,最后捏客人的鼻翼,“扑”一声,太爽了!

赖军很感动,深沉地说:“其实我在炒股大败后,也曾想过开家美发厅,把老爸的‘点穴’绝技跟时尚美发结合起来,一定会赚钱。可我这个状况,谁还会借钱给你开店……好了听你的,什么赌都不玩了,我的车技是一流的,到时候替人开车去吧!”

唐诵诵笑了笑,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赖军,说:“这里有三十万现金,你拿去做开店的本钱吧。”

赖军受宠若惊,忙说:“我怎么能拿你的钱,不行,不行……”

“你感到这钱耻辱吗?”

“不,我的意思是你现在更需要为自己留点钱——”

“你是要我把卡扔下悬崖去吗?”唐诵诵举起手。

赖军迟疑一下,说:“好,我保证在三个月内把店开起来。”

风更急了,山谷里传来的呜呜风声中裹着明显的撞击声。唐诵诵又抬起头,仰望天空,几朵灰暗的云从松树林那边飘过来。冥冥中似有声音在呼唤。

“回家吧——”唐诵诵说。

在西峰与青石峰的叉路口,唐诵诵与赖军告别。她向青石峰那边走去,走到小木屋前,收住脚步。小木屋的门吱咯一声开了,却不见师姑出来。唐诵诵自嘲地一笑:“师姑怎么还会见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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