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生意就是这样，说是没法谈，其实还要谈。

区别在于，小小地试探一个回合之后，对彼此的深浅和长短就有了直观的了解，所以再次交流的时候就变得更加理性，从而也就更加容易达成一致。

最终的协议是，林致远用《半个月亮爬上来》这首歌的专属使用权，换取张咪的三次微博宣传。

专属使用权的意思是，除了林致远本人之外，任何人使用这首歌进行任何商业行为，都需要得到张咪的授权和许可。

协议既然达成，孙先生的笑容就变得旺盛起来，并拿起了那份被冷落已久的合同：“林先生，我做事直来直去不玩虚的，既然你手上有这种合同，那我就猜一下，是不是你跟其他经纪公司接触过，但是人家没接受你的条件对不对？”

这个很好猜，林致远大方地点头承认。

见自己猜对了，孙先生就来劲了：“我说实话，你这条件全世界没一家公司会答应，亏本生意谁做，对不对？”

林致远笑而不语，微微摇头。

“我做事直来直去不玩虚的，你也知道超女都在我们公司，全女的，没男的，阴盛阳衰……你要是愿意跟我签，你在我这就是一哥，全力扶持，全力倾斜……”

饼画得很大，问题是，画得再大它也不能吃啊--孙先生所给的条件，还不如傅雯雯最早给的版本呢。

林致远恪守商业谈判的准则，保持微笑：“谢谢，我会认真考虑。”

“行，想清楚了打我电话。”孙先生也没多劝，转而问道：“我看你像是只对幕后感兴趣，要不这样，咱们签个作者约，我肯定能满足你的所有条件。”

这你就大错特错，我可想出名了……林致远虚与委蛇一番，答应如果有合适张咪的歌，保准第一个联系老孙。

送别老孙不久，林致远接到了预期中的电话。

“你小子不仗义，脚踏两只船。”傅雯雯一开口就是抱怨，但语气里没有愤怒，却有些亲切的味道。

林致远心想咱们本来谈的就是生意而不是感情，但搁不住人家一副老朋友的口吻，公事公办的话就有点说不出口，便顺着对方的语气笑道：“傅姐您说哪里话，我这不一直等着您的召唤么。”

“好，那我现在就召唤你。”

“行，我现在就买票去帝都。”林致远答应的毫不含糊。

“你就跟我装吧，你敢说你不知道我在津港？”傅雯雯直接就拆穿了他，得意地哈哈大笑。

半个小时之后，这位硕大的美女就把自己塞进了林致远对面的沙发里。

“咱们都是成年人，不矫情。”傅雯雯豪迈地灌下口柠檬水，道：“我这次过来，咱们都心知肚明，是准备向你做大幅度的让步来着……先甭笑！”

林致远立刻板起脸来，答应道：“我会笑得很含蓄。”

“别介，你怎么笑我都不爽。”傅雯雯摇晃着香肠般的食指，严肃地道：“同时还要跟你直说，这次肯定是最后一次了，你就把你的底线给姐亮出来，都是成年人，不矫情。”

林致远相信对方说的是实话，所以就听话不矫情。他掏出上次傅雯雯提供的合同，道：“我喜欢这一条。”

甲方责任第四条：甲方安排乙方所参加出席的所演艺有及宣传活动相关食宿行的所有费用，均由甲方负责。

傅雯雯瞥了他一眼，笑道：“这条你随便改，我全部接受。”

林致远也笑了，滑动手指，道：“我坚决不能接受这几条。”

乙方责任第三条：乙方将所有有关演艺活动的一切事宜交由甲方全权处理，并接受甲方的管理和安排，参加甲方安排的演艺及与演艺有关的活动，乙方在无不可抗力情况下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绝甲方之安排，给甲方造成包括可期望利益在内的任何损失。同时，乙方未经甲方书面同意，不可参加任何第三方安排的演艺活动及与演艺活动相关的事宜。

第六条：全力配合甲方安排的为演艺事业需要的宣传活动，尽量配合甲方所提供的专业形象设计建议（包括发型、服饰、化妆等合理建议），如有异议，乙方必须提出适当理由供甲方参考，甲方应考虑乙方的合理要求，但甲方拥有最终决定权。

第八条：乙方应当按照甲方指定的时间、地点完成甲方为乙方安排的演艺活动，如乙方变更地址、联络方式或外出，应提前通知甲方。乙方如有相关的个人活动安排与甲方演艺活动安排发生冲突，乙方应服从甲方安排。

“简直是卖身契。”林致远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使劲地摇头；见傅雯雯准备说话，就急忙抢先，做出成熟稳重的样子：“傅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对，我确实没有接触过社会，确实太年轻太幼稚，不过我真的无法接受这些条款。”

傅雯雯张着铜铃般的双眼，静静地看着林致远，问：“那你的底线是什么？”

林致远理解这可能是对方的最后一问，如果谈崩了对方直接走路的话自己也拽不动，便改为嬉皮笑脸的模样，努力淡化严肃的氛围：“傅姐，我也是自个儿瞎琢磨，有不对的地方您尽管指教……都是熟人，好商量……”

于是开始商量。

最后的结果是，世界上从来没有绝对的自由，商演通告什么的，林致远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那是不可能的；但他也争取到了相对的自由，也就是说，如果傅雯雯接了十个活，他可以只去五个，并有权选择去哪五个。

下一个聚焦点是关于私人领域，双方都据理力争。

“经纪人当然要管，不然你今天勾三明天搭四的，你傅姐的投资不就打水漂了！”

“怎么可能，绝对不会，我发誓。”竟然质疑自己的人品，林致远表示很生气。

“那我发誓绝对不乱插手。”于是傅雯雯也亮人品。

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林致远才重重地靠上椅背，喟然一叹：“人与人之间的基本信任啊，这社会到底怎么了！”

傅雯雯赞同他的观点，也叹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原来都是社会的错，两个人看彼此就顺眼了许多，一起举起了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