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庆元路,海运码头,它是朝廷钦定的漕运码头之一。从温州、台州、福建等地筹集的粮食,先用小舟送至庆元,然后改装海运大船,由此入海,北上到山东半岛,再转往西行,达天津海河口上岸,供元朝军队征伐使用。
德流于实坐在宽敞的主舱内,俯视着码头,看着那些在皮鞭抽打下,扛着沉重粮包,飞快奔跑着的苦力们,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优越感。
自从搭上江浙行省参政朵儿只班这条线,又花了上万两的白银后,他终于从一个富二代的纨绔,摇身变成享有肥差的朝廷五品命官,这一转换,着实让族人们羡慕一番,更有溜须拍马者,声称见到他们家族的祖坟冒起了青烟。
他收回心神,从桌上端起一只玉白色的骨瓷茶杯,品了一口嫩绿隐翠,清香沁脾的茶水,惬意地晃动一下身形,好让自己在软塌上坐得更舒服一些。
“大人,一百四十七艘运粮船已全部装载完毕,请您前去查验!”一杯茶水还未喝完,就见他的贴身亲随王忠将舱帘一挑,踏入禀报。
他不情愿地放下茶杯,下了软塌,把有些歪斜的官服打理齐整,又伸手正了正官帽,才答应一声,随王忠出了主舱,踏着舷梯,迎向集结在船下的各地运粮官员,看到他们脸上挤出的热烈笑容,心情稍好了起来。
“千户大人,我等已将粮食运至规定的海船,账簿在此,请大人查验!”各地运粮官员见德流于实来到近前,齐声躬身道。
德流于实轻声说了一个‘好!’字,便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一号海船的货舱,瞧他那专注核查,一丝不苟的认真样子,确实非其他纨绔子弟可比。
“温州府送交军粮已验讫完毕,数量一致,且并无陈粮!”亲随王忠在德流于实签押后,高声当众宣道,这也让温州的送粮官员们暗中松了口气,放下心来,均感叹此次的孝敬没有白费。
德流于实趁兵丁贴封条之际,走到一角,微微弯腰,用两手轻轻捶打着略显酸痛的双腿,他也想歇息一下,好继续下一府的查验。
就在这时,忽觉衣襟一紧,好似有人在背后轻扯了他一下,接着便是一道谄媚的低声在耳边响起:“千户大人,小人送的茶叶可还顺心?”
德流于实听着声音耳熟,不禁回头望去,原来是台州府的运粮督办刘子金,看到此人,他的脑海中马上浮现出一副画面,那就是当他打开木质茶盒的瞬间,一锭锭金元宝散发出令人惊喜的光芒。
顿时,他面露亲切笑容,忙不迭转过身,拉住刘子金的手道:“贵府的茶叶确实好茶,使人回味无穷啊!”
“那等会儿的核验,还望大人高抬贵手!”刘子金见状,顺杆爬道。
“军粮即国事,岂能混私情?”德流于实一听,便知其中猫腻,脸色当即一沉,朝刘子金打起官腔,微喝道。
刘子金久做运粮之事,听后既不骇然,也不生气,反而更近前一步,小声再道:“千户大人秉公办事,小的敬佩不已,但此番海运,舟船劳顿需十数日之久,可大人身边连一个铺床叠被,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这要是累坏了身体,实在是朝廷的不幸,我等也不愿见到啊!”
德流于实知道此话必有下文,便恢复些脸色道:“那又如何?”
“为了照顾大人的起居,小的特意从‘寻芳阁’请来她们的红倌人叶菁菁小姐,刚才,在您亲随的指引下,已悄然送入后舱,不知大人可否满意?”刘子金望着那色心渐起的目光道。
德流于实脸上的笑容出卖了他,刘子金知此事有成,便抱拳拱手道:“台州府屡闹匪患,再加上今年收成不好,不得以用陈粮代替,但分量十足,还望大人通融一二,我等定不会忘记大人的恩德!”
自从德流于实来到庆元,就听说‘寻芳阁’出了一位红倌人,名叫叶菁菁,美艳不可方物,技艺更是娴熟,怎奈上任伊始,公务缠身,一直未曾得见,今日乍闻此言,怎不令他动心?
“好!”这个音发的掷地有声,此刻,他觉得腿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劲头也高涨起来,原本要两个时辰的核验环节,结果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验讫完毕,在他的授意下,台州府顺利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