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莫婉姑的时候赵飞庭心里着实吓了一跳,他努力地平静下来,逼迫自己正视这位姑娘的脸。
她约莫二十出头,还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娶小妾自然是娶年轻漂亮的。
只可惜莫婉姑的脸早已彻底毁掉。
赵飞庭很难想象她是怎么忍着火烧的痛苦将自己曾经的容颜摧毁,而如今她的脸上还遍布刀创剑疤。可见这个姑娘的决心和勇气。这足以令赵飞庭尊敬她,因为赵飞庭自问做不到这个程度。
“见过赵公子。”
莫婉姑开口,声音沙哑难听,好似乌鸦发出尖锐的鸣叫。
她显然吞食过破坏嗓子的毒药,才使得声音这般刺耳,叫人听上一遍便再也不想听见。
或许她曾经也拥有过甜美悦耳的嗓音,只是为了逃避追杀,不得不如此做。
赵飞庭说道:“姑娘称呼我为赵飞庭便好。”
莫婉姑笑了笑,狰狞而恐怖,足以止住小孩夜晚的啼哭。“赵飞庭你还是头一个不怕我的人。”她说道。
赵飞庭笑道:“姑娘又不是修罗夜叉,我为什么要怕?”
莫婉姑说道:“但在他人眼中我就是修罗夜叉。”
南空空说道:“姑娘有此毅力和勇气已足以得到我们许多人敬佩,至于别人的闲言碎语又有什么值得挂怀。”
莫婉姑淡淡一笑,说道:“这只是两位的见解罢了,但世上如两位这般的人毕竟极少。”
赵飞庭说道:“姑娘不也正是这样的人吗?”
莫婉姑一怔,笑道:“你想问我什么,赵飞庭?”
赵飞庭说道:“我想知道乌二爷为什么要害死童老大?”
莫婉姑说道:“此事我也不是十分清楚,似乎是因为盐帮发展的问题。”
“那你是否知道乌二爷手下有一个名叫乌邪的年轻人。”
赵飞庭很关心这点,倘若证实,一切事情便连贯了起来。
莫婉姑点点头,说道:“乌邪是乌二爷的义子,我曾听说过,但并未亲眼见到。”
这般看来长乐帮与刘家的事情无疑就是乌二爷在背后策划,乌邪负责执行。
赵飞庭又问最后一个关键问题,“乌二爷在哪儿?”
莫婉姑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乌二爷的藏身地少有人知,他自己也十分清楚自己目标大,易遭人设计,便长年累月躲在一个名叫虎堡的地方。虎堡在哪里,唯有乌二爷的心腹才能知晓。”
赵飞庭默然,线索就此中断。他思考半响,试探的问道:“那乌二爷的生意有多大?”
莫婉姑沉默良久,说道:“很大很大,乌二爷在官府有经营多年的人脉,在江湖也埋下了无数桩子,这也是历年来童老大盐帮生意顺利的原因。”
南空空说道:“那这位乌二爷的武功如何?”
莫婉姑再次摇头,说道:“童老大曾经说过盐帮之内武功最高的人便是乌二爷,至于到底有多高,大概除了乌二爷自己,没人会知道。”
赵飞庭说道:“多谢莫姑娘了。”
莫婉姑说道:“赵飞庭你若是想对乌二爷出手,我劝你放弃,虽然我也无比想要杀掉他,但乌二爷拥有你想象不到的能力,那便是金钱!假若财能通神,那么乌二爷无疑就是最接近神的人,他用金钱编织的人脉网超乎你想象,他的手下可供他御使的高手也超出你的想象。你斗不过他的!”
赵飞庭笑道:“我还没想过那么远,现在我最想做的就是把当下的事情做好。”
“可你已经进入了乌二爷的视线,乌二爷不会放过能威胁到他的人的,尤其是像你这般的人。”莫婉姑厉声说道。
赵飞庭说道:“莫姑娘放心好了,我就算会死,也不会死在乌二爷手上。”
他转头拜托南空空安置好莫婉姑,剩下的事情赵飞庭已不打算让南空空参与。
“小心啊,赵飞庭。”南空空在这里最后说道,目送着赵飞庭独自踏向远方。
赵飞庭现在打算回舞阳,事情从舞阳开始,那里对乌二爷来说一定具有某种重要的地位。
傍晚时刻。晚来风急。
大风呼呼嘶啸,卷动残阳,大团大团的乌云在天上集结,一场暴风雨即将不告而来。
赵飞庭衣玦飞扬,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听见了风声,也听见了渐渐逼近的马蹄声。他的视线里八匹马铁青色的好马风雷一般奔驰过来,蹄声隆隆。马背上的人都是一身黑衣,戴着乌黑的纱罩斗笠。
杀气在这一刻仿佛铁一般的凝重。
赵飞庭首先想到的便是南空空他们行踪暴露,乌二爷的杀手赶到,那么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拦住他们。
但这些人却在赵飞庭面前停下,沉默的注视着他。
豆子般的大雨倾盆落下!
哗哗的雨幕迅速打湿了地面,水气在地面氤氲弥漫,很快一切都变得朦胧迷茫。
雨水浸透了赵飞庭的衣服,流进他的鞋底,不多时他里外便已湿透。
那八人也是如此,但他们却还是伫立不动,只有眼神还明亮着,盯在赵飞庭的身上。他们的杀意越来越浓,不论这雨水如何大,也冲刷不掉分毫。
“赵飞庭?”终于有一人沉声问道。
“诸位是谁?”赵飞庭变相默认,反问道。
“夜阑。”那人说道。
赵飞庭默然片刻,说道:“夜宰没有来?”
“夜宰不执行任务。”还是那人在开口。
夜阑九士,已经有一人死在自己手上,而如今到来的足有八人,看来夜阑也是倾巢出动。能得到这般的重视,赵飞庭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默哀。
想到不久前夜宰曾亲口对自己说就会有人能买得起自己的命,果真所言非虚。
而这幕后的卖家便是乌二爷无疑,唯有他能有这般大的财力。
八人动手了。
他们为这一战做足了准备,身上要害无不佩戴防具,好抵挡赵飞庭的快剑。
夜阑对赵飞庭的快剑做过算计,只要能令赵飞庭的快剑稍微停滞片刻,依照八人的实力,足以在一瞬间合击赵飞庭,将他击杀!
这一切都会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所以八人必须要拿出自己最快最凌厉的招式。
但他们却未料到如今的赵飞庭已经有了一口天下最锋利的剑,在龙权剑面前,他们的防具如同虚无。
而这虚无的防具却给予了他们信心,令他们敢更加大胆地露出致命要害。
战斗从开始便倾斜向了赵飞庭。
龙权剑划过雨帘,带起一片片血光。血液在雨水中迅速稀释,消失。
赵飞庭挥剑间,便已倒下了三人,雨水迅速冲刷掉了剑锋上的血液。
剩下五人仓皇逃走,他们是杀手却不是蠢货。
赵飞庭皱着眉毛,没有去追,他有更为要紧的事情去做。傍晚的这场雨比夜阑的杀手更令他发愁。
雨歇已经是太阳下山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大雨滂沱,路面一片泥泞。
南空空为了躲避杀手,专门寻找的廖无人烟之处。由是赵飞庭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一座荒弃山神庙暂避。
庙内供奉着一座古神,在一片破败中唯独古神石像还保存完好,只是表面积攒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这是一座怒目金刚踏着一头九尾妖狐的神像。
妖狐在神像脚下惊恐万分,试图竭尽全力抵抗,模样栩栩如生,每一寸肌肉都刻画得十分用力。
赵飞庭脱去衣裤,只穿着一条大裤衩,在庙内收拾了一番,点起火堆,烘烤衣物。然后他便怀抱着双剑,靠在一角熟睡。
烟气袅袅升腾,环绕在庙内顶部。
时过午夜,阴煞凝聚,更添黄昏一场晚雨,加剧了阴气聚拢。
山神庙中积绕的烟气仿佛遭到无形暴击,荡然流散消失。
古神脚下的九尾妖狐像产生异动,石刻的双眸闪过一抹妖异的紫芒,赵飞庭衣服里的九面色子轻微颤动,发出不可查觉的鸣音。
一道浓白若牛乳的烟雾从九尾妖狐像的鼻孔里冒出,极富灵识地飞向赵飞庭,从着鼻息被赵飞庭吸入身体。
睡梦中的赵飞庭眉头逐渐深深皱起,一丝痛苦浮露在脸上。
在他的梦中,一头山岳一般巍峨伟岸的九尾妖狐出现,散发滔天妖气,冲乱日月星辰,颠倒乾坤,将世界化为一片黑暗。
“小子!”
九尾妖狐一脚踏在赵飞庭面前,掀起的气浪将赵飞庭吹出去三十余丈,他耳朵轰鸣,被妖狐的声音震得暂时失聪。
赵飞庭一掌抓住地面,艰难稳住身体,抬起头凝视妖狐,心头突突直跳,意识到自己陷入不妙的境地。
九尾妖狐摇动尾巴,极为自然的产生巨大气浪,一圈又一圈的向着四周扩散,拍击在赵飞庭身上,很快就将他从地面拔起,吹向远方。
“回来!”
九尾妖狐斥吼一声,言出如令。
一股神秘的力量硬生生将赵飞庭拉扯回来,丢在了九尾妖狐的脚下,不待赵飞庭反应,九尾妖狐便将爪子按在了赵飞庭身上,只要他稍有动弹,便会立即被锋利的爪尖勾为一抹血痕。这不比赵飞庭自己拍死一只蚊子难。
“谢谢你啦,小子!没想到你身上竟然带着仙物!我被困在这小小一域已经长达三千多年,还差几百年便要满了三千六百年的镇压炼化大限,要不是你出现,我便要命丧在此。”
九尾妖狐低下头,露出狰狞的微笑,森白尖锐的牙齿仿若剑矛一般。
赵飞庭极力稳住心神,说道:“你既然谢我,那不知要用什么谢?”
九尾妖狐一愣,仰头发出咆哮般的大笑,夜幕的天空都产生涟漪,似乎经受不住快要崩碎。“自然是替你好好活下去,小子,你放心,我会好好利用你的身体,去征战混元界,夺取无数美女珍宝。到时你即便是死了,你这具凡朽的身体也能跟着我享尽无数荣耀与光辉!”
“你既然这般厉害,当初又为何会被人镇压在此?”
赵飞庭故意揭他伤疤,试图拖延时间,找出解决的办法。
这头被镇压长久,肉身都磨烂了的九尾妖狐果然大怒,身上忽的一声冒出乌黑妖焰。
“你找死!”
九尾妖狐怒吼。
“我只是在提醒你,你既然能活到现在,当初镇压你的人也未必会死!你一出现,他若察觉到,休说征战所谓的混元界,便是你自己也要就此殒命,再无翻身的机会。”赵飞庭快速说道。
九尾妖狐盯着赵飞庭,突然呵呵地沉闷发笑,说道:“你说这么多不就是希望我不杀你吗?可惜,我决定的事从来就由不得改变!”
话罢,他的爪子迅速刺向赵飞庭脑袋。
嘭!
赵飞庭绝望之际,一道声音突兀响起,漆黑的天空被撕开一角,一束金光照入,射在九尾妖狐的爪子上,刹那间他的爪子便化作一缕黑雾消散。
九尾妖狐大怖,放开赵飞庭,跳到一旁,掀起巨大风浪,他怒目瞪着金光,吼道:“你镇压了我三千多年,难道还不罢休!今日是我自己的机缘,你凭什么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