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着白雪飘落在刘永旭的面前,洋洋洒洒地进了屋,却在落地不久,融化于地面,化作滴滴水珠。
远处的角落,侍女、舞女、乐师等一众人躲在帷幔的后面,瑟瑟发抖,一言不语,空间中充斥的恐惧不言而喻。
伸手,接过一片落雪,刘永旭轻声感叹:“永成这次……恐怕大祸临头了。”
“这般疯子,死了也好。”
身边,蓝袍人在茶几上找出一壶老酒,自顾自地斟满一杯:“他如果不死,你刘家恐怕就会大祸临头了。”
“我知道。”
刘永旭感叹:“楼下那俩人,是从圣界山来的。”
话落,蓝袍人抿酒的嘴顿住,看着刘永旭的背影满是不可思异。
“慕沭道最近将整个雪月客栈包下来。”
也不理会蓝袍人的惊骇,刘永旭道:“给予一批参加小姐婚礼的神秘人入住。就在昨儿个,数骑鹿蜀载着六人住进了雪月客栈。而今天,之前那两人对我这纨绔弟弟居然一点都不了解,乃至于我和他的关系都不清楚。”
“你怀疑他们是天外天的人?”
对于圣界山的神秘,这些富家子弟一直都是非常好奇。可奈何圣界山管制太严,就算是慕沭道的人也不能随随便便进出,何况是他们。
但当他们对自家祖辈问起圣界山的时候,都有一个统一的传说,那就是圣界山巅的混元殿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而事实也是如此,经过无数次的论证,他们也确信混元殿有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而他们则把那个世界称为天外天。
“嗯。”
刘永旭苦笑:“慕沭道派出几十名婢女到雪月客栈,供那些人使唤。啧啧啧……”
说着,他啧啧地感叹几声:“这是连我们父亲都没有的待遇呀。”
蓝袍人苦笑:“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
刘永旭感叹:“只是有所感慨罢了。”
楼下的喊杀声隐隐绰绰地传来。三楼的风是冰凉的,连带着的,是那刺鼻的血腥。窗外的路上已经没了一个行人,连摆摊的小贩都不见了踪迹。
远处农家园中的梅花花瓣随风而去,紫红色的花瓣儿洒落天空,缠绵着风雪飘摇中,那摇曳生姿的枝头,一抹绿色悄然浮现。
静默许久,刘永旭淡淡道:“慕沭殿的人快来了吧。”
“没人通报的话,估计还早。”
蓝袍人坐在椅子上,同刘永旭看着窗外的雪:“毕竟慕沭殿离这儿远。”
“你说……我有没有可能帮助永成度过此劫?”
突然,刘永旭鬼使神差地问了句。
蓝袍人一惊:“喂,你可千万别乱来呀,且不说你能不能救下刘永成,就说能,那些个文官都是什么德行你知我知。他们敌对咱们武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如果让他们知道你冒天下之大不韪救下刘永成。你也因该知道,他们一支妙笔能写出什么东西来的。”
“只要慕沭道点了头,他们也不过一些跳梁小丑罢了。”
“事实确实是这样。可你要知道慕沭道在百姓心中的权威,如果他们巧言令色,在百姓之中大肆宣扬刘永成目无王法,在明知对方是慕沭道的人后;依旧痛下杀手,然后丧心病狂,还要取了自家亲哥哥的性命……”
蓝袍人说着,感叹道:“如果舆论太大,难免慕沭道会妥协。就算慕沭道不予理会,你刘家的名声也将会臭不可闻,在街头恐怕就是人人喊打的下场。当时候,就算慕沭道不予制裁,你刘家在政权也将会一落千丈。没了你刘家太尉牵制宰相,咱们武将还会有好下场嘛?”
见刘永旭沉默不语,蓝袍人叹口气:“不说这些大道理,且就说你自己。那家伙已经对你动了杀心,你居然还要救他?救下他所要承担的后果,不只是你刘家,还有你自己。即使你救了他,估摸着也不能打消他对你的杀心,他就是一疯子。救他,你就是在断送自己的后路。”
“我也不过随口一说,你别太激动了。”
刘永旭叹口气,接过蓝袍人递来的酒,微微抿一口。
温酒下肚,暖意上涌,刘永旭不由得咳嗽几声,咳出一缕鲜血,那是被刘永成用断裂的长枪枪柄击伤的。
一侍女畏畏缩缩走上了,双手递上一张丝巾。
接过丝巾抹了抹嘴,刘永旭叹道:“千年前,兽潮爆发,席卷了正片大地,而我们这,被妖物来回扫掠长达半月之久。”
哼笑一声,刘永旭继续道:“千年基业在那一次,毁于一旦。只有被慕沭道收留的少数百姓活了下来。慕沭道痛并思痛,在兽潮之后集中青壮,堆城池、挖护河、组军队。时隔千年,几十代人的努力,我们终于建立起偌大的城池,就算无人看守,也能抵御过半妖兽。而我们军队,千年冲刺在剿妖一线,屠戮无数妖巢,攻的方圆万里无一窝妖物可以聚集起威胁到城池的兽潮。”
雪密如洪流,短短的时间里,就已经将路上行人、路队、小贩留下的所有痕迹掩盖,放眼望去,皑皑白雪如白色的海洋般波浪起伏。
“同样,我们也付出了千万倍的牺牲,所守护的他们,却还不断在断我们的后路,以至于觉得我们无甚大用。”
说着,他叹道:“那些只会躲在背后耍笔杆子的腐儒居然还要取缔我们。”
一听刘永旭提起这事,蓝袍人也是叹口气:“谁说不是呢。两年前,我随父亲远征过一次。那一次真的是……”
他说着苦笑摇头:“时至今日,我依旧经常做噩梦。那些场面……”
楼下,喊杀声越来越响,以至于飘上来的血腥味愈加地浓烈唬得那些从未见过这般场面的舞女侍女皆是脸色惨白,有甚者竟然呕吐起来。
瞥一眼那些个呕吐的侍女,刘永旭面容满是嘲弄与鄙夷:“这些生活在安乐屋中的愚民,居然还传出‘宁做街边乞,不参远征军;宁为巷中妓,不做军中妻。军去无人归;军归无人全。倚门送君去,扶门迎军归。’这样狗屁倒灶的句子。”
“哈哈哈……”
看着骂骂咧咧刘永旭,蓝袍人哈哈大笑:“也怪不得他们。我记得谁说的,还是我们军中一个不识打字的将军说的。他说:万人出征千人归,尸留瀚海无人掩;妻泣子怨家难全,只保安泰共长存。”
说着,他笑道:“这群人呀,若是没有他们的牺牲,何来如今千年安泰。可他们的牺牲,不就是为了这些人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嘛。”
两人谈笑着,酒一杯接着一杯的喝,脸上都挂着和煦地笑。在他人看来,这俩人能在下面打的热火朝天的时候依旧可以笑谈天下风云,其洒脱之意一目了然。
可在二人笑颜之下,那深埋眼底的,是黯然的阴霾。他们也不想在这里把酒言欢。可不想又能怎么办,下面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他们又有什么能力阻止战斗的继续?
即使他们参加进入,也不过扩大战斗的范围罢了,除非有一支强有力的力量强行介入,否则,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态发展下去,向他们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
两人喝酒微醺之际,远处一行雪浪溅起,飞溅的雪花之中,虎纹白首的鹿蜀如离弦之箭般窜来。
“来了。”
从三楼看去,路的尽头,溅起的雪花如海浪般扑来。
“终于来了。”
蓝袍人苦笑着站起身,来到窗前,注视着海浪席卷而来。
客栈门口,排列整齐的军士头领瞧见远处飞驰而来的雪浪,不由得面容大变。抬手指挥着军士调转方向,以防对方冲阵。
“悍慕卫执行公务,前面拦路之人闪开!”
凶悍的声音滚滚而来。
“悍慕卫!”
悍慕卫,特别所有军队,他们在没有其他命令之前,只是慕沭殿的护卫。但其中所有人斗是慕沭道中挑选的修士,经过军队化训练的修道者,其装备也是这个世界最为精良的部队。
百人将犹豫片刻,下令道:“收弓,让路!”
那这个军士听说是悍慕卫执行公务,早就想躲了。只因为制度明文规定,任何阻拦悍慕卫执行公务者直接抄家灭门。
军士们呼啦啦地刚刚闪开,那一行鹿蜀二十二人已然来到近前。
“百人将徐虎见过诸位大人。”
那百人将见众人走进,躬身行礼道。
也不多与那徐虎说话,众人齐齐翻身下马。这二十二人中,一人便是跑去报信的侍女,一人身穿白跑,面容和蔼,看服饰,是一文官。其余众人皆是一身银色盔甲,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刚刚站定,那慕沭道派发给白初云的侍女急急地跑出来:“我家公子和小姐就在里面。”
话罢,那群人抄起长枪就朝里面闯,边跑边喊:“所有人通通住手!通通住手!”
看着大厅中人头涌动地模样,那百人将徐虎直起身,面容惨淡,心中暗道:“死了死了死了……这下死定了。瞅这情形,那对男女铁定慕沭道重要人物呀。刚一出事那边悍慕卫的人飞驰而来,我的天,这下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