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一拳打过来的时候，杨舒柳忍不住大骂出口。

他能够看到自己的未来，他知道，接下来他会遇到很多对手，他会将他们一个个打败，一个月之后，就会诞生一个天才般的强者。他也有自信，一个月后，能够把杨百威打得满地找牙。

然而现在还是一个月以前。杨百威这样的实力，怎么说也该到二十七、八天后才能出场，没想到他一开始就出现了，而且毫不留情。

此时的杨舒柳，实在太弱小了，没有反抗的余地。

就当他满怀不甘，以为会血溅当场的时候，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他面前。

“小舒，我可是听说了，你小子很不错嘛。”

一个健壮而有威严的男人站在那里，他的手掌挡住了杨百威的拳头。纵然杨百威的右拳已经能够调动五层的力量，却也不能在男人的大手下前进一寸。

“百威，退下！”

杨百威身后走出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目光锋利，看起来实力相当不凡。杨百威闻言，低低道了声“是”，随即抽回了拳头。

那男人拱了拱手道：“戴老兄，这一次，还要让你费心啊。”

“杨先生客气了，我只能尽力而为。”

那个男人笑了笑，看向杨百威，严厉道：“百威，灵台路非同小可，是你成长的绝佳机会。无论你和别人有什么恩怨，都给我等到回来了再解决，不要平添事端！”

“二叔教训的是，百威知错了。”

杨百威若有若无看了杨舒柳一眼，目光里满满的轻视。杨百威心中有更大的目标，杨舒柳这样的小蝼蚁，让他再爬一个月也无妨。

杨舒柳则同样一笑。

杨百威叫做二叔的人，名字叫杨砺铁，是杨百威父亲的亲弟，在外族之中，实力数一数二。来救杨舒柳的人，叫戴业朱，是旁族的领袖之一。

杨砺铁带着杨百威离去，戴业朱方才有机会看向杨舒柳，咧嘴一笑：“小舒啊，我没看错人，你做得很棒！”

“老戴你都听说什么了，我可不记得我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杨舒柳并不叫他叔叔，而是叫他老戴。那些猎人也不叫他首领、老大，而是叫他野猪。杨舒柳也想这么叫，不过戴业朱说，除非哪一天他能打过他，否则叫一次就揍他一次。

戴业朱道：“我听说，你找到了夜清痒露，杨千金哭的死去活来非你不嫁，结果你把人拒绝了。原来你早有一个情人，那个情人还打了杨千金。我还听说，你把杨百威都打败了，他那张猪头一样的脸就是被你揍的。你说你也太不厚道了，你变强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有情人了也领来给我见识见识啊。我听说你那个情人漂亮地跟花似的，好多人当时都看晕了。”

“这都是谁乱传的谣言，老戴，你也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连真假都分不清吗？漂亮地跟花似的，这都敢说？我那个情人分明漂亮地跟仙女似的，不对，她本来就是仙女！”

一旁有见到昨晚情形的青年，听到杨舒柳居然只否认这一句，将其他的话一概收了，不由替杨舒柳汗颜。

戴业朱听完，哈哈一笑：“那也就是说，这次进山，你不需要我保护了？”

杨舒柳讪笑道：“老朱啊，我的实力它不稳定，关键的时候还是要靠你帮忙的。”

“你小子！”戴业朱拍了拍杨舒柳的肩膀，收起笑容，有些担忧地问道，“你真的要走这一趟？”

杨舒柳点了点头：“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就算死在深山里，也比一辈子废柴要好。杨舒柳对于这条路很早就抱有信念，而今，更是不可阻挡。

“既然如此，那我豁出命来，也会保你走到你走不动的那一天。”

“少诅咒我！”

参加灵台路的青年，有内族，有外族，有旁族，护卫之人自然也有内族、外族和旁族。总领队，是杨族的一个长老，名叫杨重光，实力自然不用说。

整装完毕，近千人的队伍向着凶险难测的千里山脉出发了。进山之人，以旁族人最多，外族人次之，内族人最少。一般内族子弟跟着内族大人，外族子弟跟着外族大人，旁族子弟跟着旁族大人，杨舒柳则一开始就在旁族的队伍里。

在杨姓人之中，他备受嘲讽，在旁族，倒是如鱼得水。一方面，旁族中的猎人，靠的并不是力量，而是经验和武器，他们对天赋倒是不怎么看中。

另一方面，就是戴业朱的缘故了。据戴业朱说，他和杨舒柳的父亲是过命的交情，杨舒柳也从戴业朱那里，听到了很多父亲的往事。杨舒柳被嘲笑的时候，戴业朱也一次又一次出手。承蒙戴业朱的照顾，杨舒柳活得其实还不错。

戴业朱对杨舒柳备加呵护，旁族人也就把杨舒柳视作旁族的一份子了。

那些青年对昨晚的事也好奇不已，一个个凑上来询问当事人。杨舒柳早料到了这一点，在心底编了七八种方案，一个个讲出来。

傍晚十分，他们就已经身处千里山脉中了，队伍在山谷中驻扎，要等天亮再出发。

夜深人静，杨舒柳独自爬了起来。

千里山脉苏醒之日是三月三日，从昨天开始，山林中就有碧绿的眼睛。四大家族的其他三族，都会在三月三日当天进山。杨族因为每年三月三日的盛会，往往延迟两天才出发。前几日的碧眼效果并不明显，越到后面越显著，一两天倒也没有重大影响。

但是杨舒柳心中，已经被变强的欲望支配，一天也不想浪费，便有了深夜外出的行动。

夜晚的山林，是动物们的天下，青年们是禁止外出的。杨舒柳以外族的身份，待在旁族，身份特殊，爬起来倒也没有人注意。

寂静的风声忽远忽近地传来，山峦黑压压的，有一股别样的魅力。

杨舒柳在山中疾行，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密林深处，远望着营地的火光，他才松了口气，擦了擦汗。在这样的深夜，独自来到深山，着实是一件危险的事。

他出行有两个目的，其一，寻找碧眼。每个人每天只能吸收一次碧眼，他不想浪费这一天的机会；其二，找到菱角飞羊，拿到夜清痒露。深山凶险万分，夜清痒露自然越多越好。

他来到一个风口，将红山果放下，躲到树林后等着。

这一次，没有等上很久，就有一只菱角飞羊呼啸而至。它到了之后也没有犹豫，立刻吞下了红山果。杨舒柳惊讶地想，难道夜晚了以后，菱角飞羊的警惕会降低？

片刻之后，他的疑惑有了结果。同一个方向，又冲出一只菱角飞羊，原地转了两圈，没有看到红山果，就失望地“咩”了两声。

杨舒柳心道，可惜每天使用血脉的次数要严格限制，避免损伤血脉，否则他一定一天攒够几十份清痒露。

这只飞羊没见到红山果，正准备离去，那一只吃着红山果的飞羊张嘴一吐，果核就落进了草丛，滚到了杨舒柳脚下。然后飞羊就扑着另一只飞羊去了。

杨舒柳忍不住一笑，连忙捡起红山果核，按照牡丹姑娘教的办法来取药。没过多久，一滴夜清痒露出现在杨舒柳眼前，虽然不像牡丹姑娘那样有两滴，杨舒柳也忍不住笑开了花。这样一来，他就有足够的资本在山里拼命了。

杨舒柳抱着夜清痒露傻笑了一会儿，顺着山林慢慢往高处爬。如果有一双碧绿的眼睛，那在夜晚肯定能很清楚地看出来，就像狼的眼睛一般。找到了目标在前进，可比山里乱窜安全。

杨舒柳在山顶看了许久，终于看到一片绿色的光痕，心头一喜，连忙向着那个方向跑去。

杨舒柳冲的正起劲，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说：“小子，不想死你就冲过去吧。”

在深夜的森林里，声音在咫尺的距离响起，杨舒柳吓得差点一头栽到地上。他连忙停住脚步，四处望了望，没有看到人影。此时他才意识到，这声音十分耳熟。

“蛮荒，怎么是你，我没有去找你，你也能跟我说话吗？”

“废话，你我建立了联系以后，我随时都可以找你。”

“那我也随时可以找你吗？”

杨舒柳此时并没有张口，也没有闭上眼睛，但是他却能说话，而且还能看到蛮荒的样子。此时他才知道，跟莽荒交流并不需要张口。

对于这个问题，蛮荒则跟没有听到一样，翻了翻眼睛。

杨舒柳讪讪一笑，说道：“你刚才说，我冲过去是送死，为什么？”

“你刚才为什么站到山顶上？”

“当然是找碧眼了！我很聪明吧，我觉得碧眼跟狼的眼睛一样，到了晚上也能看到，果不其然，被我看到了。”

“那你怎么知道，你看到的碧眼不是狼？”

杨舒柳愣住，半晌后哈哈笑了两声：“那个，狼的眼睛和碧眼都是绿色，那我吸收了狼的眼睛会不会有用？”

“当然没用了你这个蠢货！就算你遇到狼，就凭你的实力，打得过狼吗？”

“……那个，蛮荒啊，我说你骂我就算了，但是你长得跟我一样，看到你骂我，我总觉得怪怪的。”

蛮荒没好气地瞪了杨舒柳一眼。

“既然你知道那个是狼眼不是碧眼，那你是不是知道蛮荒天的一切啊？”

“那是自然，就像你了解你自己的身体一样。”

“那你肯定知道什么地方有碧眼，你带我去吧，我肯定能快速修炼起来的。”

蛮荒看了看杨舒柳两眼，露出了有些阴险的笑容。

“小子，你确定你准备好了吗？我先给你一个警告，以你现在的实力，想要走到灵台山，可是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当然！”杨舒柳略有些心虚。

蛮荒一笑。

“左转五十步，往下三十步，左转二十五步，往下十八步。往右九步，往上十七步……”

“说得太快了！”

杨舒柳在树丛里左左右右上上下下转了半个小时，才听到蛮荒说“停”。三月的夜晚本来有几分寒冷，此刻他的衣服都被汗湿了，整个身体瘫在灌木从上。

“真是没用，就你的体力，还想当猎人？”

“只要我的力量能够成长起来，这点路程就完全没问题了，所以说，碧眼究竟在哪儿？”

“你手上抓的就是。”

“啊？”

杨舒柳低头看自己顺手抓的一个树藤，只见树藤上长了一双碧绿的眼睛，正和自己对视，还缓缓眨了一下眼睛。

“哇！”杨舒柳吓得连忙跳开，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握拳横在胸前。

他可是听说过，动物拥有了碧眼，实力为增强，植物拥有了碧眼，也能进行战斗，万不可放松警惕。

眼前的碧眼树藤倒是没有动，只用那双眼睛盯着杨舒柳。眼睛的光十分微弱，不能和狼相比。

“还愣着干什么，上去砍了它。”蛮荒不耐烦催促道。

杨舒柳面露犹豫，迟疑道：“就这么上去吗？万一它把我缠住了怎么办？”

“胆小鬼，入夜之后，它的力量严重削弱，现在它跟普通树枝毫无分别。”

“早说嘛！”

杨舒柳掏出一把小刀，走上前去，干脆利落地将有眼睛部分的树枝砍了下来。

砍的时候，杨舒柳又看到那树枝对着自己眨了眨眼，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将树枝拿在手上，杨舒柳也有点不舒服，迫切想要将碧眼的力量吸收掉。

吸收碧眼的方法很简单，在两只碧眼之间划开一道口子，会流出绿色的汁液。把汁液涂抹在四肢任何一个部位就行。

关于碧眼吸收还有几种限制。第一，每天只能吸收一次碧眼，而且必须在夜晚；第二，从第一次见到碧眼开始，如果当天没有吸收碧眼，从今以后就再也不能吸收碧眼了。

所以，出发时的三百多青年，会不断地减少。有的是因为当日没有找到碧眼，有的是因为被没有找到碧眼的人打败，碧眼被抢走了。

碧眼灵台路上，每天晚上恐怕都会举行战斗。

杨舒柳看了看树枝，淡淡一笑。他恐怕就是挑战者们眼中的最佳猎物了，被挑战者并没有拒绝的权利。

就当杨舒柳准备划开树枝时，蛮荒突然开口了：“蠢货，你又自作主张想要干什么？”

“喂蛮荒，你再骂我，我可就生气了！”

“少废话，赶紧给我去找第二根树枝！”

闻言，杨舒柳猛地一颤，激动问道：“我还能找第二根？不是说一天只能吸收一次吗？”

“说你蠢货你还不乐意，你忘记了蛮荒之心的特性了吗？”

“包容！”

杨舒柳激动地跳了起来。

“也就是说，我一天能吸收几十次碧眼，那我的成长速度岂不是要比其他人快几十倍？！”

“别说傻话了，蛮荒之心的包容确实无可挑剔，你这幅身体却够呛，以你现在的状态，一天吸收三次就是极限了。”

蛮荒一开口，杨舒柳的热情立刻就熄灭了，顿了片刻，他又笑道：“三次就三次吧，那也是普通人的三倍啊！”

第二根、第三根在蛮荒的指引下找到了，此时杨舒柳才知道，碧眼到了晚上会合上，受到惊扰才会睁开。若非蛮荒指引，想要在偌大的山脉中找寻一双碧眼，无异于大海捞针。

杨舒柳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将三根树枝放在眼前，六只眼睛盯着他，让他异常难受。

“蛮荒，三根一起吸收，有没有什么技巧啊？”

“有。”

“什么？！告诉我吧！”

蛮荒盯着杨舒柳，片刻后道：“你真的想要变强，没错吧。”

“当然，这还用问吗！”

“那你听好了，你的身体已经生锈，就算吸收三双碧眼，效果也微乎其微，三十双也是如此。想要让你快速成长，唯有一个办法。”

听到前半段话，杨舒柳一颗心凉了半截，听完整句话，他又沸腾起来了。

“说吧，无论是多么艰难的办法，我都会达成的！”

“把你全身的骨头打碎，再注入碧眼的力量即可。”

杨舒柳张大嘴巴，颤抖地看着蛮荒，勉强笑道：“蛮荒，你不是在吓唬我吧？”

“打碎重长，能够改善你的天赋。同时，重生的时候，身体的吸收力是最大的，才能将碧眼的力量发挥出来。当然，要不要做随你，如果你愿意花上十年二十年，我也没意见，反正你就算老死了，我也还会存在。”

杨舒柳沉默了片刻，一咬牙，大叫道：“碎就碎，谁怕谁啊！”喊完，他又气馁了半截，试探着问道，“怎么碎？不会让我自己从悬崖上跳下去吧？万一摔死了咋办？”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虽然不能调动蛮荒天的力量帮你击败其他事物，但是调动力量摧毁你倒是很简单。”

“……”

杨舒柳退缩地看着蛮荒。蛮荒一笑：“现在知道厉害了吧？不过你放心，摧毁你了，身为意识的我也会消失。”

杨舒柳松了口气，干笑了两声，又说：“那我要做什么？”

“你不用害怕，今天我还不打算让你全身都碎掉，以你现在的身体，只怕会活活疼死。”

“没那么夸张吧，就算是我，也骨折过那么几次啊……”

“你要试试吗，让你的骨头变成豆子一样一颗一颗的，在身体里到处滚？”

杨舒柳连忙摇头。

“那就少废话！你想碎什么地方，手臂还是腿？”

听到蛮荒那毫无怜悯之心的口气，杨舒柳心头却涌起狂喜，问道：“如果碎右臂，那我的力量就会归右臂控制吗？”

“不错。”

“那就右臂吧！”

杨舒柳这么开心，自然是有缘由的。

力量成长，极限是二十层，由四肢调动。

一般来说，一层力量，只能由四肢中的一肢调动：右手是破坏，在一对一的战斗中效果显著；左掌是范围，力量提升到一定程度后，能够拍出猛烈的风浪，适合以少对多；左腿是速度，进攻逃跑都很有用；右腿是腾跃，闪躲的效果很好。

实际上最有用的是右手，但具体哪个部位能调动这些力量，并不由自己决定。运气好的人，五层力量的时候，右手就能调动这五层力量，运气不好的人，可能拥有十几层力量了，右手还是不能调动丝毫力量。

要是他能控制力量的调动，那成长起来就要远胜其他人！

“先割开三根树枝，把夜清痒露也准备好，另外准备一根树枝，放到嘴里咬着。”

杨舒柳含泪准备好了一切，听蛮荒说道：“现在，我要释放力量了，你准备好。”

杨舒柳心道，这我要怎么准备啊，还是闭上了眼睛，努力去想开心的事，来减轻即将到来的痛苦。

他还在头脑里搜寻快乐的事情，就感觉身体猛然一变，嘶嘶的声音在体内响起。尽管是第一次体会，但是杨舒柳已经明白那是什么了，不由想大骂：“蛮荒你个混蛋，你等我想到开心的事情再说啊！”

不过他没有机会骂出口，下一刻，他的神经已经被痛觉包围。疼痛的冲击让他的脑海一片空白。

“啊！！！！！！”

杨舒柳的声音并不大，因为他口中还有一根木棒。只有近处的鸟儿听到了这番凄惨的叫声，纷纷惊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