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看着那个年龄比自己还小的男子，愣了一愣，连忙道谢：“多谢阁下出手相助，请问，你是什么人？”

“在下杨舒柳，喜欢在山林间游历捕猎，刚巧碰到了，小事一桩，不用太感谢我。”

杨舒柳话虽这么说，自得之情溢于言表。再看看几个青年眼中的敬佩之情，杨舒柳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强大的快感。

阿满道：“若没有阁下出手，我们几人非死即伤。等我们的队长过来了，我一定会请他好好感谢你，还请阁下去我们青木族做客。”

杨舒柳嘻嘻一笑：“青木族我倒是听说过，听说青木族还有一棵神奇的参天青木，我也好奇很久了。”

言谈间，一群身影从远方赶来，有十几人，基本是青年，还有几个中年男子，为首的男子高大威猛，看起来十分强大。他们都是猎人打扮，和杨族的猎人不同，他们的背上背了长弓和箭囊，腰间还插着长刀和匕首。

“队长，我们没事！”阿满远远地就跟队长打招呼，等队长走近，兴奋地说道，“多亏了这位青年，他及时出手，赶跑了那头树熊。”

队长点了点头，对杨舒柳一笑：“你救了我们五个伙伴，想要什么，说吧。”

听到这么豪爽的语气，杨舒柳乐在心头，不过坚定地摇了摇头：“我救他们，不过是随手而为，不要什么报酬。有实力，就应该用自己的实力去帮助别人，这才有意义嘛。”

“说得好，你不要报酬，但我们不能理所当然地接受你的好意。”

队长往腰间摸去，似乎立刻就要拿出什么谢礼了，杨舒柳好奇看去。下一瞬间，只见刀光一闪，队长腰间的那把刀，就架在了杨舒柳的勃颈上。

以杨舒柳的敏锐，要避开这一刀并不难，但他注意到了，那一瞬间，其他猎人十分有默契地拉开了弓箭，弓箭将他能逃脱的所有方向都封死了。

那些猎人一开始，就做好了攻击他的准备，而且准备地滴水不漏。

杨舒柳盯着队长，看到了冷静而深邃的目光，这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所以绝不会忽然就把刀挥下去，将杨舒柳的脑袋砍掉。

杨舒柳咽了口唾沫，感觉风从刀刃上滑过，把自己的脖子吹得冰凉，说道：“青木族的狩猎技术果然厉害。我的实力虽说比不上三星凶兽，但也差不了多少了，居然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实在是佩服。”

“不就打跑了二星树熊吗，居然敢说自己跟三星凶兽一样厉害，你这家伙脸皮真厚，都比得上我们队长了。”

“阿满，你小子想挨揍是不是？”

队长作势要踢阿满，身体一晃，把杨舒柳吓得够呛。不过队长握刀的右臂却纹丝不动。

杨舒柳干咳了两声，说道：“这位大哥，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怎么说我也算救了你的伙伴，就算你不感谢我，也用不着这样啊。还是说你怕我狮子大开口，提很过分的要求？没关系，我助人为乐，不求回报。”

队长嘿嘿一笑：“你小子倒是个人才，那你不妨自己想想，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怎么知道啊？”

“没事，跟我们回族里，你可以慢慢想。”

队长使了个眼色，旁边两个猎人一拥而上，把杨舒柳捆了起来。杨舒柳悄悄用力挣了一下，居然挣脱不开，便问道：“这绳子挺结实啊，什么材质做的？”

他身后一个瘦高的猎人阴测测道：“人皮。”

杨舒柳不由颤抖了一下。

尽管杨舒柳双手被捆，在崎岖的山路上走着倒是没什么问题。他一边走一边喊：“不行了，我要摔倒了！”

只不过，当他作势要跌倒的时候，总会有刀锋在下面，于是，他只能乖乖地走路。

越过了两个山头，杨舒柳就看到了很多简陋的建筑坐落在山脚下，那便是青木族的集聚地。只是看不到传说中的青木在何处。

很快，杨舒柳就被带到了广场上，队长高呼：“首领，那个人捉来了！”

杨舒柳看到一个比队长还要高大、满脸胡须的男人走了过来。他想，青木族的首领差不多和杨族族长一个等级，这青木族首领威风凛凛，倒是比杨族长顺眼多了。

那青木族首领似乎也挺欣赏他，面带笑容，看了杨舒柳两眼，还微微点头，杨舒柳也连忙面带微笑，表露善意。

“今天发生什么了？”

阿满便站出来，说道：“首领，我们在树林里，这个危险的男人忽然从树上跳了下来。我们勇敢地跟他周旋，一直等队长来了，大伙趁他不注意，把他拿下了。”

“喂喂喂，你倒是说说，我为啥从树上跳下来，我跳下来干什么了啊！首领，这家伙存心想欺骗你！”杨舒柳连忙出口。

阿满拍拍脑袋：“我倒是忘了，前面我们遇到了一只树熊，他从树上跳下来，给了树熊一拳，把树熊打跑了。因为不怎么重要，我就忘说了。”

“这才是重点啊！”杨舒柳咆哮，然后泪眼汪汪地看向青木首领。

首领目光含笑，拍拍杨舒柳的肩膀：“小子，实力不错，小小年纪都能跟二星烈兽拼斗了。”

杨舒柳嘻嘻一笑：“其实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是看到青木族的勇敢猎人遇到危险，我就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猎人们一阵白眼，首领则哈哈大笑，又问：“那你知道，为什么你救了我们的同伴，反倒被这样对待吗？”

“我当然不明白了，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古怪的事情，简直没天理！”

首领点了点头，又看向阿满：“他不知道，阿满，还是你给他解释吧。”

阿满来到杨舒柳身边，说道：“小子，既然你装傻充愣，那我就直说了吧。三天前，你刚来到我们青木族附近的时候，我就发现你了。你在山里鬼鬼祟祟藏了三天，真以为能瞒过我们？我们没有出手，就是想知道你来的目的。那头树熊，是你引过来的吧，然后再把它赶跑，就能当我们的救命恩人了，你以为青木族都是傻子吗？！只有我们队长是傻子。”

队长这次真踹了一脚过去，不过阿满躲开了。

杨舒柳干咳了两声，看了看阿满，只见他眼睛里光芒闪耀，简直是充满了光明和正义。再看了看首领，他的目光波澜不惊，仿佛并没有惩罚杨舒柳的意思，看着杨舒柳，就像看着一个同伴。

“青木族果然厉害啊，以我三星猎人的实力，从那么多野兽巢穴穿过而不被发现，居然没能瞒住你们。大丈夫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我承认，那头树熊是我引来的，目的也是为了制造一个有恩于你们的状况，然后提一点儿小小的要求……我绝对没有伤害你们，或者跟青木族为敌的想法。青木族既然能轻易识破了我的诡计，那能不能看在我姑且也救了这几个猎人的份上，满足我这个小小的请求呢？”

阿满目瞪口呆：“你这家伙还真是厉害啊，这个时候还能顺理成章地提出请求？！”

首领倒是很平静：“说说，你想要什么？”

“我听说，青木族有一棵神奇的青木，如果能在树下睡一晚，对个人的修为会有极大的帮助。随着我的年龄越来越大，我修炼进展也越来越慢，就担心哪一天停滞不前了，还请首领满足我这个愿望。我若成为强者，一定会回报青木族的！”

首领笑了笑问：“小子，你多大了？”

“十八。”杨舒柳乖巧地说。

首领又指了指阿满：“你知道他多大了吗？”

“三十八。”

“三十八你个头，我二十！”阿满愤怒道。

“阿满，你跟他说说，你实力如何？”

阿满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道：“十层力量，右拳三层，左掌三层，左、右腿各两层。”

首领笑着说：“如果青木真有这么神奇的作用，他早就成为三星猎人了。你没有青木，不已经能施展技能了吗？”

“首领，人跟人的天赋，差异其实是很大的。”杨舒柳说着，斜看了阿满一眼。阿满被队长死死抱着，才没冲过来。

首领点点头：“天赋确实是没办法的事啊。你叫什么？”

“杨舒柳！”

“名字不错。你姓杨，是杨族子弟吗？以你的年纪就能施展技能，恐怕是内族弟子吧。”

“我是外族弟子。不过我格外出色，就算内族，也没人比我厉害。首领你看啊，青木族和你们的邻居李族是敌对的，李族和熊族是同盟，我们杨族又跟熊族是敌对。这么看来，杨族和青木族也算是盟友，盟友之间应该相互帮助啊。”

首领又点点头：“这话倒是很有道理。你作为杨族出色的青年，和李族关系如何？”

“那当然是水火不容了。其实，我是从灵台路下来的。我还在路上遇见了一个叫李约风的小白脸，听说他还是李族族长的儿子，我就把他狠狠揍了一顿！”

“什么，你揍了李公子，别逗了，十个你也打不过一个李公子！”阿满暴跳如雷。

看到他的反应，杨舒柳倒是愣了一下，为什么身为青木族人，会对一个李族人这么尊敬。他还发现，本来猎人们对他的态度其实很轻松，虽然把他捆了起来，但并没有严肃地视作敌人。但是他说揍了李约风以后，气氛好像有点不对劲了……

首领说：“李族对我们青木族的态度，可以分成两种。一种是以李清岩为首，主张举全族之力，吞掉青木族；一种是李公子为首，主张和我们结盟，避免两族相争，被石族得利。多亏了李公子，青木族才能有不少喘息的时间。现在，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杨舒柳真的想揍李约风。身为李族公子，能不能做做表率，好好跟青木族为敌啊？

“咳咳，首领，我知道我这么说你可能不信，刚才我说谎了，但是现在我说的绝对是真的。我跟李公子其实关系很好，我还知道他有个宝贝弟弟，叫李思乔。我们结伴上了灵台山，半道上才分开的。”

“首领，这家伙脸皮太厚了，说的话一句都不能信，说不定是李清岩派来的奸细。我们还是把他揍一顿然后赶走吧！”阿满跃跃欲试道。

杨舒柳觉得，如果自己是首领，肯定按阿满的提议做。但是现在，他只能泪眼汪汪地看着首领，他已经不敢说话了，他感觉自己说了这么多，一句话没派上用场。

首领看着杨舒柳，似乎经历了一段深思熟虑，方才开口说道：“阿满，你做事还是太鲁莽了。我们青木族能够发展壮大，就是吸纳了许许多多的姓氏，许许多多血脉，就算是敌人，我们也不可太残酷，何况，他只是一个十八岁的青年。”

杨舒柳连连点头。

首领又道：“这样吧，给你一个机会。青木结过一次果，那是一颗神奇的白果，这种白果，心思纯净的人碰了，就会保持原本纯洁无暇的样子；心中有诡计的人碰了，白果上就会显现黑色的斑点。如果青木结出的这颗白果认为你正直，那我就满足你的要求，如何？”

“好！不过我好几天没洗手了，能不能先洗洗手？”

首领一笑说道：“叫圣女把白果拿来。”

阿满高呼道：“请圣女！”

附近的猎人也喊道：“请圣女！”

杨舒柳听着猎人们雄浑的声音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对这个“圣女”产生了好奇。

没用多久，从远处又传来声音：“圣女到！”

杨舒柳转头看去，并未看到圣女，但是周围的猎人忽然站得笔直了许多，个个神态庄严肃穆。杨舒柳也不由挺了挺腰。

接着，他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让他过来吧。”

杨舒柳偏头去找，发现声音从一栋小屋里传出，小屋门口挂着半截帘子，看不到屋内的景象。

首领带着杨舒柳来到了小屋前，杨舒柳睁大眼睛往里看，视线并不能穿越帘子。

不过，帘子自己动了动，两只洁白纤细的手，端着一个小小的白盘子从帘子中伸出，说道：“请把手放在上面。”

杨舒柳挣了挣，他还被绳子绑的严严实实。

首领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惭愧，我居然忘了。”小刀一划，杨舒柳的两只胳膊终于恢复了自由。

他伸手向那两只洁白的手摸去，忽然听到首领说：“小子，你要是敢碰到她的手，我就把你的手跺了。”

威严的首领是青木族对杨舒柳最和善的人，当他说出这句话，杨舒柳感受到了切切实实的首领威严，一点儿违背的勇气也没有，尴尬笑了笑说：“首领，您误会了，我怎么会这么唐突呢？”

杨舒柳的两只手，放在了白盘子中间的那颗白色果子上。果子有梨子那么大，通体雪白，和白盘子一样白，和圣女的手一样白。杨舒柳想象着圣女的声音，年龄似乎并不大。再想象着，自己的手通过这颗果子和这个盘子，和圣女的手碰到了一起……

“姓名！”首领忽然大声问道，杨舒柳不解地看着，听首领说，“这是鉴别仪式，可不能说谎。”

杨舒柳连忙点头：“杨舒柳！”

“出身！”

“杨族，外族子弟。”

“年龄！”

“十八。”

“实力！”

“三星猎人！”

首领不由咳了两声，杨舒柳嘻嘻一笑，目光再回到果子上时，惊讶地发现，原本洁白的果子变成了黑色，通体漆黑如炭。

“什么情况！”

杨舒柳吓得倒退了好几步。圣女的手也缓缓收到了帘子里面，杨舒柳很理所当然地弯着腰往里看，什么也没看到，视线就被首领挡住了。

“这位公子，来我青木族的客人也不少，但是能让果子变得这么黑的，你还是第一个。你善恶如何，只要不冒犯我青木族，我们也不会多管闲事。你的要求青木族是不能满足了，请吧。”

首领的话虽然平常，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决绝。

杨舒柳清楚，自己已经无缘得见青木了，无奈叹气。

“那么后会有期吧。圣女，后会有期啦！”潇洒地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一个小时后，杨舒柳伸出青木族后面的大山里，自言自语道：“就算不见青木，至少也要看看圣女长什么样，这么轻易离去，说出去就让人笑话了。”

他此时躲在一棵树上，正透过树枝，观察周围的情况，然后他看到了一只灰色的鸟，额头中间有一点白，立刻欣喜起来。

“难怪青木族能发现我来，原来是养的有三眼雀。”三眼雀拥有跟踪和探查的神奇能力，野生的三眼雀数量不少，但想要驯化十分困难。杨族也不曾养一只，青木族竟然有，让杨舒柳不得不惊叹。

不过对付三眼雀的方法，杨舒柳知道。

他曾经也想捉一只三眼雀来养，努力了很久，发现了捉住三眼雀的方法，却始终没办法把它驯服，只要一放手，它就“嗖”的飞走了。

三眼雀号称三眼雀，实际并没有三只眼。但从它的名字里，杨舒柳猜出了它的弱点。只要不断转圈圈，三眼雀就会跟着人不断转圈圈，转累了以后，它的飞行速度就会下降，跟踪者就能发现它了。继续转下去，它就会晕倒。

杨舒柳对着空气转了几百圈，才把三眼雀转出来，确定了它的存在。歇了好一会儿，从树后走出来，继续转起圈来。在他转晕之前，三眼雀先掉了下来。

“要是知道我把他们的三眼雀放倒了，那可真的要遭殃了。”

杨舒柳将三眼雀装到怀里，转身又往青木族的方向去。

来到青木族时，夜色已深，青木族夜晚也有猎人巡逻，但难不倒杨舒柳。杨舒柳很轻快就潜入了进去。白天他看到了青木族里，有一个高高的树尖，圣女正是从那个方向来的，就凭借记忆，往那里去了。

无论找到圣女还是青木，都不亏。

走得越近，高大的树影就越清晰，在夜色里看不清色彩。临近青木，附近已经没有建筑，十分僻静。青木树长在一个低矮的悬崖下面，杨舒柳趴到崖顶往下看，看到了高大的青木，看到了青木树旁有一个水潭，潭边站了个衣衫单薄的少女。少女身着青衫，身形纤细。杨舒柳毫无缘由地坚信，这个少女就是圣女。

杨舒柳屏住呼吸，望着少女的背影，心道：“她这么晚了，站在水潭边干嘛，不会是——要洗澡吧？”

杨舒柳这么猜测着，就看到少女将长发挽起，露出了雪白的脖子。接着又伸手开始褪衣衫，杨舒柳咽了一口唾沫。

他抬头仰望星空，天上有不少星星，一闪一闪。等他低下头去，少女的身体已经进入了水潭中。

杨舒柳不解，自己为什么会移开目光。他盯着少女在湖中的背影，能看到她的纤细和洁白。水潭在夜晚变成了黑色，她看起来就像一只白天鹅。

接着杨舒柳看到了点点光火，摇曳着出现在水潭上方，围着少女跳舞，把少女周围照得透亮。在杨舒柳眼中，这一潭水，就变成了一潭星河。少女洗澡，把天上的星星都吸引下来了。

这光火自然不是萤火虫，因为还不是时候。

“蛮荒，你知道什么虫子会在夜晚发光吗？”

“萤火虫。”

“我不是说了吗，我知道萤火虫，还有别的吗？”

蛮荒沉默地盯着湖面，说道：“当然有，而且这种虫子很可怕，能够吞噬人的寿命。”

“你说什么？！”

杨舒柳差点叫出声。

他抬眼望向水潭，再看这幅美丽的景象，就无法再怀着平静的心情了。他看到那些光虫，围着少女跳了很久，最后没入了少女的身体。原本他以为，少女吸收了星光，也会发起光来。现在她发现，少女纤细的身体，在夜色下微微颤抖。

下一个瞬间，杨舒柳从崖上跳了下去，来到了潭边，对少女伸出手：“快上来！”

少女转过头，看到了杨舒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