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教主你自己，你之前顺手帮阿奴解决了腹痛之扰，也许是带着目的的，但在阿奴看来，这就是善。所以说善恶难辨啊。”

前面说的两件事都和拜月教主有关，他自然知道，都可以算是善。

但他却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巫后和姜氏都能为了别人牺牲自己，为什么自己的义父却一心想要杀了自己呢。

“我确实带着目的，想要借阿奴之手，将灵儿公主带回南诏。是爱在作怪吗？巫后和姜氏明明做的都是无谓的牺牲，我实在是不明白。”

“巫后心怀苍生，南诏的百姓都是她亲爱的子民，甚至包括你也是，她把自己的爱给了天下苍生，所以她不畏牺牲镇压了水魔兽，至于姥姥，这十年里她和灵儿相依为命，在她心中灵儿甚至比自己还重要，拼死也要换得灵儿逃出生天，这又怎么算得上无谓的牺牲呢？这就是爱的表现啊，爱也有大爱和小爱，巫后就是舍弃了小爱成就了大爱。”

“姥姥牺牲自己，是不是让教主想到了你的义父石公虎？”

拜月教主两只手掌交叉着握着，一双深邃的眼眸看着孙胜，许久没说话，最后轻轻点头。

“这世间真的还有爱吗？真的还有所谓的善吗？”

尽管亲眼见证过发生在别人身上的大爱小爱，但只要想到自己义父真的忍心杀了自己，对爱是否真的存在就会动摇。

“爱总是有的。老人跌倒，有人将之扶起，不求道谢便又离去，那是友爱；雨天，父亲撑伞带着孩子，自己早已淋湿，却要牢牢的为孩子挡住风雨，那是父爱；母亲生育孩子，忍着疼痛也要先看一眼自己的孩子，那是母爱。各种小善之后，总是有爱相伴，生活中不缺少爱，缺少的是发现爱的眼睛。”

说着说着，孙胜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因为想到自己爸妈了。

“小友这是怎么了？”

“抱歉，想到父母了。”

可能是因为妈妈从小就不在了，孙胜一直都是个比较感性的人，平时看电视剧电影什么的，有点感人的情节就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有时候洗个澡都能莫名其妙想到以前的事无声痛苦个够。只是没想到这次竟然在拜月教主面前丢脸了。

“是爱在作怪吗？小友的父母一定非常的爱你。”

“其实我的母亲在我五岁的时候，为了救我死了，我的父亲他又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经常和我吵架，不过我知道他们肯定非常的爱我，非常非常。”

拜月教主双手紧握，看着孙胜，你现在也不过七岁左右吧。

孙胜抹了眼泪，继续说道：“不过做父亲的基本都差不多，父爱总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他可能很少说爱你，但他的爱却从未停止。不过教主的义父石公虎，又和天下间大部分的父亲不同。”

“小友何出此言？”

“石长老，可能确实是个真男人，但他不会带孩子，也完全不会表达自己心里的想法，性格耿直到完全就是个钢铁直男。他一直严苛要求孩子，一心要把孩子培养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对你，对唐钰都是如此。他还从不认为自己的教育方法有错，现在甚至更加严苛的对待唐钰。教主可能认为石长老不够爱你吧？”

“做父亲的，应该毫无保留的去爱护，去保护自己的孩子。义父他却亲手杀了我，在我心里，这件事一直不能忘却。若是真有爱，为什么义父一心要杀了我呢？”

拜月没有问孙胜什么是钢铁直男，自动理解成了像义父那样的人。

“一个你至亲至爱的人，亲手把你打成了一个魔头，确实，很难说的过去，是他做的不对。但教主可知，当初失手将你打下山崖之后，石长老难得的露出焦急的表情，无数次的叫唤着你的名字，想着你没事？你可知石长老时不时的想起你，后悔当初那么对你？”

“这我可从未知晓，义父竟然还会念着我？他不是巴不得我早点死。”

“其实是教主偏执了，唐钰这个义弟你想必也是知道的，虽然石长老对他比对你还严苛，动辄打骂，但他却一直认为那是他的义父对他寄予厚望才那么做。而你，当时你一口气杀了十数个自认为有罪之人，被石长老发现，你也不承认犯错坚持自己是正确的，他觉得你心狠，一时激动对你下了重手，从此你对童年的记忆便只有石长老劈他的那一幕。但你不妨想想，即使是石长老这样不善表达之人，是不是也给了你说不清的好，还有你想要的爱？”

拜月教主皱了皱眉，好像真如他说的一样，自己只要想到义父，就想到了义父那无情的一掌。自己的童年，自己在义父养育下的童年，真的得到过义父的爱吗？

孙胜没说话了，让拜月教主好好想想。

拜月陷入了沉思，想要仔细想想自己的童年，想想曾经的点点滴滴。

“我杀了你！”

“义父，你不会杀我的。”

“我杀了你！”

“啊！”

“义...义父...你竟然真的...忍心杀我...”

“这世间的人性难道已经泯灭了吗？这人世间难道真的已经没有爱了吗？”

还是想到了当初义父的那一掌。

以及义父那痛心纠结的表情。

难道义父并不忍心杀死自己？真是自己偏执了？

好像确实是自己因为绝望一口咬住了义父的肩头，在缠斗中被义父失手推下了山崖，自己侥幸未死，却也不再相信人世间有什么爱啊善的，若是真有，为什么自己的义父要杀死自己呢？

孙胜看着眉头紧锁的拜月教主，他怕是一时半会想不通，自己还没给他解释解释为什么说他灭世的想法是愚蠢的呢，还有关于人性善恶也还没展开呢。看来得在这待挺久了，还急着去皇宫吃饭呢。

又看向了那颗天涯树，拜月教主游历世界的时候带回来的树种，红色的叶子，倒像是枫树，竟然在短时间之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大树，不得不说拜月教主的法力确实很高强了，或者说不愧是生物学家呢，养兽种树都是一流。

不过他其实是说谎了，他绕着地球走了一圈，回到了原点，用事实证明了这世间根本没有天涯海角，却拿着这天涯树硬说是从天涯海角带回来的，还要拜月教乃至南诏国的百姓一天参拜三次，更好的给他们洗脑，为拜月教服务。

因为拜月教的壮大，南诏早就不信女娲神了，连女娲庙都荒废了。整个南诏信拜月的人，绝对比信巫王的人还多。不过到时候洪水灭世，首当其冲的就是南诏这些坚决拥护拜月教的人，要是他们知道真相，真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想到这里，孙胜忍不住笑了。他情绪变换的很快，刚刚想到爸妈的伤心已经过去了。

...

“我想要有人爱我！”

“我想要许多许多的爱！”

“你净说这些，害不害臊？”

“...”

“男子汉大丈夫，就要顶天立地！”

“我只想听到有人说爱我，让我感到自己是重要的。”

“能说出这种话的就不是真的。”

“我知道的，但是我很想有人能听我说话，鼓励我，跟我玩，跟我笑，陪我哭。”

“...”

“你看你，又弄成什么样了？一天天的也不知道怎么搞的。”

“义父，今天我去河里抓了鱼，好多鱼，我们晚上吃烤鱼吧！”

“还不是要为父来烤，下次不要去抓鱼了，净给我添麻烦。”

“知道了，义父。”

“...”

“义父...”拜月教主眼角滑下了两行清泪，嘴里一直喃喃着，看来是想到什么了。

“教主？想到什么了吗？”

孙胜轻声问了句。

拜月教主睁开了眼睛，也不擦拭流下的眼泪，手指抚摸着手上的宝石戒指，说道：“原来我也曾拥有过爱，曾经得到过爱，只是我...只是我放弃了，我自己放弃了，我自己没有保存着义父对我的爱，是我自己放弃了它，其实爱一直就在我的身边。”

“教主不必太难过，现在石长老不是还在，你还有机会得到他的谅解。”

“得到义父的谅解？不可能了，如果说是以前，义父对我还心怀愧疚，我在南诏国的所作所为，只会让他更想我死。”

“教主，话不要说的太绝了，我倒是有个想法，可以让你看看石长老对你竟然还是不是像以前一样。据我所知，他可是非常爱唐钰的，虽然他一如既往的不会在语言上表达。”

“哦？愿闻其详。”

孙胜就和他说了自己的想法，拜月仔细听着，最后点了点头同意试试。

不同意还能咋地，拜月有种感觉，眼前这个能和他谈得来的小友实力绝对不凡，但又好像和自己完全不同。

“那教主，我们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我们继续聊聊刚刚那个人性善恶的问题，还有你那个愚蠢的灭世想法。”

拜月教主一副你说我听着的表情，看着眼前的孩子，思绪是飘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