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秦瑾吃的很多,唐重节一个劲的给秦瑾夹菜,秦瑾也来者不拒。吃完后,唐重节给秦瑾抹掉了脸颊旁的米粒:“下午想做什么?唐爷爷陪你。”
秦瑾想了想说道:“先射箭,然后学信阳谣,我可是心心念念信阳谣好几天了。”
“行,听我们未来元帅的。”唐重节捻着胡须说道。
在院子一空旷地方摆好靶子后,距离为十五米。唐重节加了点彩头:“瑾儿,你要是十箭能射中靶心四箭或者四箭以上。唐爷爷送你一把琴,何如?”唐重节也知道了秦瑾在十五米十射四中,就提出了这个赌注。
秦瑾听后眼睛一亮:“好,要是我射不中四箭,我就以后周末来经常找唐爷爷玩,唐爷爷说往东,我就绝不往西。”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近年来,随着唐政的成长,唐政也经常不在唐重节身旁,唐重节上了年纪,也很是孤独,想外出走走,也不敢走太远。好在秦瑾能够来陪着唐重节,让他在从孤独中走出来,只是,这样的日子也不长久啊。
唐重节看靶子已经几乎看不见,只是隐约看见靶心的红点。十箭射出,中了七箭,其余三箭虽说没中靶心,但是也没差太多,七环两箭,八环一箭。
秦瑾心中也惦念着琴,射出的箭很是用心,十箭射中了五箭靶心。也算是超过了唐重节的赌注中的数量。
唐重节略微失落了些,不过还是装着平时的样子:“嗯,不错,比课堂上还进步了一箭。”
秦瑾好像也感觉到了什么,对着唐重节说道:“唐爷爷,琴我要了,以后我还能经常来陪您玩吗?”
唐重节看着秦瑾,蹲下来摸着秦瑾的脸:“好好,只要你想来,唐爷爷什么时候都欢迎你。”
秦瑾点了点头,唐重节的手掌也不是太大,只是手上老茧不少,蹭得秦瑾脸颊有些疼。
“你先在这里等唐爷爷,唐爷爷去取一把我珍藏的好琴,保证你满意。”
秦瑾很是乖巧地站在那里,等着唐重节把琴取来。
唐重节转身去取琴,身旁一个下人模样的也跟着去了。
“老爷还是和过往一样,总是对这些后辈存着照拂之情,和您以前的铁腕手段判若两人啊。”
“老家伙,都说了在外人不在的时候以兄弟相称,你这……”
“老了,好多事情都改不了了,跟着您这么多年了,早习惯了。”
“行吧行吧,随你吧。”唐重节顿了顿,继续说着:“看着这些小辈,就好像看到了唐任和唐政的小时候,中年得子,老年得孙,总是有些患得患失,想把一切都给他们。现在就剩下唐政这么一个独苗,总是放不下,怕自己那天撒手人寰了,树倒猢狲散,也不知道我这么些年的经营能不能叫唐政青云直上,就算不能青云直上也应该可以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什么前人栽树后人乘凉都是假的,那些个笑着来你府上求办事的人,转身就变了脸,等你走了,不对唐政落井下石算给你面子,至于说锦上添花甚至雪中送炭,也怕是不会有的。”
“我这么些年也风里来雨里去,你这些话吓不住我的。”唐重节狠狠瞪了老仆一眼。
“你翻手管得了得了生前,覆手管得了生后?”
“你……,罢了罢了,这辈子算是怎么都吵不过你了。”
“所以你还是好好活着,等我哪天先走了,你就逢年过节来我坟头伺候我一番也是极好的。”
“只怕是那个时候都走不动了。”
“叫唐政来也是一样的。”
“等你再晚几年死,唐政在长大一些,我叫唐政披麻戴孝给你守灵去。”
“那也是赚了,这辈子有这么一出,不枉来世上走一遭。”
还记得当年唐重节与这老头一同在镇子上教书,那个时候,两个人还是同乡,虽然上了年纪,可是精神劲头足得很。每当这老头责罚孩子时,唐重节总是出来做挡箭牌。有一次,那老头因为一个孩子顽皮,到树上摘果子吃,踩坏了他的种了多年的树,一顿戒尺打的孩子眼泪鼻涕抹了一脸。唐重节恰巧回来看到了这一幕,与老头争执了起来。到了最后,唐重节也来气了:“老匹夫,你要是想打这个孩子,把我也一起打了。”说罢也伸出一只手,做出要挨打的样子。老头见状,只是恨恨地丢掉戒尺,转头走了。那些孩子们都很害怕那老头,却很喜欢围着唐重节转。背后对老头也是愤恨难平,起了绰号叫:索命老鬼。
后来,秦川赏识唐重节,要带着唐重节去打拼。晚上收拾行李的时候,那老头对着唐重节说:“带着我一起走吧。”
“这些孩子们怎么办?”唐重节转过身来问道。
“教书救不了天下人,十年二十年我能教多少个,还不如将来功成名就,一个政策颁布下来,千千万万学子都能学到知识。”
“那你去和秦川说吧。”
“我还是跟着你混吧,虽然以前老是和你骂战,还是打心底佩服你的才学的。”
“想好了?”
“想好了。”
“那你去收拾东西吧,明天一早便走。”
老头嘿嘿一笑:“早收拾好了,今晚悄悄的就走吧,明天那些小娃娃怕是不让你走喽。”
唐重节思虑片刻:“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困觉。”
第二天果真如同老头说的一样,上完最后一课后,一群小孩围着唐重节不让他走,有好些都哭出来了,哽咽着攥着唐重节的衣袖,也不知道咕哝着什么。倒是那老头身边,空荡荡倒也很是清静。
“孩子们,你们唐爷爷是为了你们能够有个明亮的学堂而出去的,是为了和平而出去的,在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要好好听父母的话,自己学习书本的知识,你们唐爷爷会回来看你们的。”唐重节开始说话时,一众小孩都不说话了,只是哭得稀里哗啦。
唐重节只能在小孩的簇拥下,抓着两个小孩的手缓缓向前挪动着。
那老头年轻时就死了妻子,他妻子也没给他留下个儿子或者女儿,茕茕孑立了这么些年,一个人住着也很是干净利索。把自己行李放到秦川派来的牛车上后,把唐重节的也一并放上去了。
秦川派来的侍卫催促着唐重节:“唐先生,时间到了,我们还是尽快上路吧。”
终于到了牛车旁边,唐重节慢慢转过身来:“孩子们,回去吧,记住我说的那些话,我会想你们的。”说完,向着孩子们行了先生礼,挣开孩子们的手坐上了牛车。
孩子们回礼后,都跪了下来,哭声震天,唐重节离开了好远都能听得见。
“这群小娃娃的声音,还真是大,像极了对你送行。”
“也好过你走的时候连哭声都没。”唐重节同样一语双关反将了一军,抹了抹眼角。
“将来我走的时候,叫唐任送我。唐任是个好苗子,是个做将军的料,将来送我我脸上也有光,泉下碰到老友,也好炫耀一番。”老头也不在意唐重节的嘲讽,反而脸上多了些光彩。
“长的丑还想的美。”
“怎么说唐任也叫我一声老叔,送我也不亏。到时候把我挣下来的家当都留给唐任,虽然也不多,不过讨一门小媳妇儿约莫也是够的。”老头掏出来旱烟,“吧嗒吧嗒”抽了几口,很是享受的模样,继续说着;“到时候你要是发达了,我要每天吃肉,这辈子没吃够的都要补上。年轻时也曾去过城里,那里的牛肉那叫一个鲜嫩,只是贵了点。”说完还咂吧了下嘴巴,好像就在吃着牛肉。之后又谈到了城里的大房子还有小娘子,大房子占地面积很大,只是没进去看过;小娘子小手是如何的滑腻白皙,胸脯是如何的翘挺,屁股是如何的圆润,只是没摸过……
唐重节并未搭理他,只是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头也不觉得无趣,抽完旱烟后挂在腰间,拿出了带着的馒头,舒舒服服地躺在了牛车上,看着蔚蓝的天空,一块一块的把馒头撕扯下来,放到嘴里嚼着,声音很大,虽然牛车硌得慌。而且在躺下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用身体蹭了一下唐重节,后者也还是并未理他,只是稍微挪了挪地方,离老头有一点距离。
老头也许是感觉到无趣了,胡乱抓了一块布,遮到脸上睡觉了,鼾声如雷。
唐重节也不想事情了,和赶牛车的后生问了些问题。那赶牛车的后生也是憨厚,知道的都说了,不知道的也不敢多说。只是在来之前,听到长官给自己下命令:把唐先生恭恭敬敬地请来军营,要是唐先生不满意,不来了,你也就不用来了。
后生想着:这唐先生看着也没什么,只是另一个老头嘛,架子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