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周末,几人应秦婉之言要去翠白峰,聚集在信阳侯府。已经整装待发,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敲击在屋檐上、堂前、荷叶上,噼里啪啦。屋檐上的水珠成帘,不断拍打着地面,荷叶被雨水打得七歪八斜。最是可怜水中残藕,本就在凋谢时节,遭此冷雨拍打,愈发破败不堪。偶有一两莲花,花瓣悠悠落入水中,和几片落叶一同,随水流走,不复菡萏时娇柔模样。凉风吹过,更是凄凉。一面如镜小湖,遭此风吹雨打,支离破碎。
看着这下个不停的雨,秦瑾干脆坐在门槛上,看着这秋雨,双手托着下巴,慨叹着:“愁啊。”胭脂也坐在秦瑾身边,看着堂前秋雨,俏皮尾巴甩来甩去,秦瑾也没心思去抓了。
“瑾儿,你愁什么呢?”秦婉看到秦瑾这般模样,也坐在门槛上,问着秦瑾。
“愁好多好多事儿。”
“说来听听?”
“这个周末不知道能不能去翠白峰看看了,我还没去爬过山;不知道那份大造化能不能落到我头上;还有这天气渐渐地凉了,我就不能吃冰镇西瓜了……”秦瑾说了好多好多,秦婉都一一听下去了,只是感觉越说越离谱,甚至听到了他的踏月光不能吃到新鲜的草料了。
秦婉听后哭笑不得,只好想方法引开秦瑾的注意力,说道:“瑾儿,正好今天是下雨天,要不你谈几首曲子来助助兴?”
众人纷纷说着要秦瑾谈几曲,秦瑾想了想,也欣然答应。
唐重节看几个孩子要玩闹,也不好掺和进来,起身打算离开。看到了唐重节离开的背影,秦瑾跑过去,两小手拉着唐重节的手,说道:“唐爷爷,我在那里谈曲子,你在旁边听,顺便给我指出哪里不对好不好?”
看着秦瑾那张渴望的小脸,唐重节也不忍拒绝,他自然知道秦瑾是想多陪陪自己的,回答着秦瑾:“好好好,唐爷爷帮我们瑾儿看看瑾儿的琴艺到底有没有长进。”
靠在秦瑾位置旁边的脂凝不动声色地给唐重节让了个位置,唐重节坐下来,张老头早打来一盆清水,供秦瑾洗手,洗罢,递上了一块毛巾,收拾完后,依旧侍立在唐重节身后,唐重节不动声色拉过一垫子,拉着张老头坐下来。他知道,张老头有关节炎,每逢下雨天隐隐作痛,多年来也曾找了好些大夫,药也吃了不少,不过也不见好转,每次看大夫、吃药,这老头总是会讲一句“瞎折腾”,看着唐重节的眼神又会乖乖喝了药,喝完药还是咧着嘴要找糖水喝。
坐定后,秦瑾拿出了之前买的一张琴,并非红袖,他给唐重节悄声解释道:“怕平时学琴用红袖有些暴殄天物,就卖了一张平时练习用的琴。”
唐重节点点头,示意秦瑾可以开始了。
秦瑾先弹了一曲较为简单的《万物生长》,曲子较为轻快愉悦,也较为简单,和外边的秋风秋雨大相径庭。
一曲终了,几人不吝啬自己的掌声,唐重节也鼓励了秦瑾一番,然后叫着秦瑾弹《信阳谣》。
秦瑾点了点头,弹奏着《信阳谣》,偶尔有一两处错误,唐重节都小声给秦瑾说了。
下午时分,天晴了,经乌云洗涤过的天空格外湛蓝,空气中还氤氲着水汽,堂前树上的麻雀“叽叽喳喳”叫着,在雨后也显得很是精神。
秦婉带着几人辞别唐重节,本来唐重节想叫几人明日再去,秦婉以已经耽搁了大半天为由,带着几人匆匆忙忙离开了。
临行前,唐重节叮嘱几人:“遇事多和两位梅先生商量,倘若不知如何做,就听两位梅先生的。”众人自然是无不应允。
一路疾驰,约莫半个时辰到了落霞镇,来到梅松竹家中,梅松竹和梅嘉文也碰巧在家,两位梅先生自然很是高兴。
几个小孩到了家中后,梅松竹招呼着梅嘉文去摘些瓜果招待几个小孩,梅松竹自己去和几个小孩陪话。秦瑾、唐政和脂凝这三个小孩自然是认识的,秦婉、荆霜和荆雪却是不认识,不过看几人的各种微小动作体现出来的尊卑,心中也有了些计较。
倒上茶水后,梅松竹也坐了下来,并不问话,老神在在看着手中的茶杯。茶叶不算太好也不是那种细碎茶叶,秦婉不认得。只是觉得在这个小镇子里有这种不俗的茶叶,也是很难得了。茶香清淡,偶有一缕缕钻入鼻尖,沁人心脾。
秦瑾看着梅松竹这副模样,不管其他,对着梅松竹说道:“这次来见梅先生,多有叨扰,还望梅先生勿要怪罪。”
梅松竹只是想看看几个小孩来这里的目的,尤其是居中的那个小女孩的态度,看样子唐政好像也是要听她的。唐政是谁?前右丞相、现信阳侯唐重节的嫡长孙,对那个女孩还有些尊敬的味道,对于秦瑾这个皇子唐政都可以称兄道弟的,唐政对待秦瑾宛如邻家小弟弟一般。那个女孩是谁?还不是呼之欲出?当下也不敢摆架子,忙回应道:“秦公子言重了,秦公子和几位肯来,蓬荜生辉啊,日后,若是想来便来,大可不必客气。”上次梅嘉文把秦瑾的话语告诉与梅松竹,梅松竹便将秦瑾当做自己要事奉的将军,再加上赠金之事,对于秦瑾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敬重。
秦瑾没太多花花肠子,直接开门见山问道:“梅先生对迷阵了解吗?”
“鄙人不懂。”
听到梅松竹如此说,秦瑾不由得有些失望,只是梅松竹接下来的话语令秦瑾和旁听的几人精神一振:“虽然鄙人不懂,不过,犬子倒是精通此道,待他回来,有何问题大可以问他。”
秦瑾点点头。
片刻后,梅嘉文和一妇人回来了,梅嘉文提着一小筐新鲜瓜果,那妇人给几个小孩各上了些许瓜果就退下了,都已在信阳渠旁边清洗干净,还带着几许水珠。
秦瑾又将问题和梅嘉文说了一遍,梅嘉文自信满满:“一切包在小可身上,只是不知几位何时动身去翠白峰,夜间气温下降,也很是危险,不如明日再动身,何如?”
秦瑾看向秦婉,秦婉也看了过来,回答道:“也好,明日再动身。”
秦婉见话语开了头,也想起了自己的目的,起身说道:“久闻两位梅先生大名,秦婉有礼了。”对着二梅行了个淑女礼。
适才听得屋外的脚步声,梅松竹出去,看到是梅嘉文,对着梅嘉文和自家娘子低声说道:“屋内是公主,不要失了礼数,不过切记不要卑躬屈膝,不要暴露了其公主身份。”
二人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梅松竹和梅嘉文行礼道:“见过秦姑娘。”
“听闻梅嘉文梅先生已经应允做瑾儿的军师,此处有两千金币和玉斗两双,权当做瑾儿的求贤礼,还望梅嘉文梅先生勿要推辞。”秦婉拿出一个盒子,里边装有两千金币,又拿出一瓷盒,装有玉斗两双。
“这两千金币嘉文就当做秦姑娘捐赠给落霞镇孩子在文武殿的费用,这玉斗两双嘉文也收下了。”梅嘉文行礼道。
秦婉又拿出相同两个盒子,对着梅松竹说道:“听闻梅松竹梅先生也答应做瑾儿的谋士,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很是为瑾儿高兴。这两个盒子里装有金币两千,玉璧两双,还望梅松竹梅先生收下。”
梅松竹慌忙答礼讲道:“犬子已经收了姑娘不少财货,我父子二人既已答应事奉秦公子,父子二人形同一体,拿一份礼就好。”
“虽说形同一体,不过求贤礼自然是要各算各的,适才是送梅嘉文梅先生的,求贤自然是不敢马虎了,梅松竹先生也切莫再要推辞了。”秦婉言语恳切,却也不容反驳,梅松竹只好收下并且答谢。
秦婉接着说道:“不如两位梅先生先出仕,待到瑾儿再年长几岁,再去为瑾儿谋事,何如?”
“秦姑娘和秦公子身为姐弟,自然也是不分彼此。只是我父子二人,在此穷乡僻壤习惯了,恐怕在朝中难以立足。偶尔耽误些小事倒是无妨,只恐落了姑娘面子和耽误了姑娘大事。何况有信阳侯辅佐姑娘,加上姑娘聪明才智,想来姑娘是用不上我二人的。”梅松竹不卑不亢说道。
秦婉虽然有聪明才智,不过也感悟不来梅松竹言语中的深意,再加上梅松竹一番马屁,秦婉也有些小得意,不再提二梅出仕之事。
只是梅松竹和梅嘉文心中可是波涛汹涌了,这公主年纪轻轻或者说年纪尚小更为合适,言行并无丝毫问题,心思缜密。且不论这礼是不是上边那位所教,单是多次送礼与请求出仕就是不简单了。好在梅松竹讲了此番利弊,倘若那句话没说好,传到上边那位耳中,秦瑾的后果就算能活也不会太好。
“龙”心难测,真的宠爱秦瑾最好不过,有些小错都可以原谅,有些大错不是太重要也可以忽略掉。怕的是这份宠爱只是数年热度,未来会发生什么事,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