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在石室中回响，一行人沉默的在石板上走着，滴落的水珠打湿了人们的肩膀，跳动的火光照亮了黑暗中的建筑，科林仔细打量着毫无装饰的石柱，这与他平常见到的风格有些不同。

邓肯也注意到石室奇怪的建筑风格，“大人，按照依卡尔学士收藏的《泰拉建筑史》中记载，这至少是大远征时期的建筑，”他走近支撑石室的柱子上下打量，“底座与高度严格遵循1:6的原则，没有花纹，没有装饰，朴素至极是那个讲究实用年代的风格。”

大远征时期……那是千年前人类最强盛的年代，科林听到过各种歌颂神皇带领人类彻底击败黑潮的颂歌，也见到过王都古代留下的圣殿壁画，但从未真正接触过那个时代的遗迹。

脚步带起的积水在地面上形成一道道波纹，向着黑暗深处延伸过去，石头砌成的甬道好似没有尽头，但女战士们表现出极强的忍耐力，沉默着在黑暗中探索道路。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女人举起右手，邓肯一把拉住科林，其余几人也戒备起来。昏黄的火光下，远处的甬道好像蒙上了层雾气，科林有些不明所以，他并未看到任何威胁。

女人们一阵手势交流，不约而同的把火把挡在身后，邓肯更是把手中的火把浸入水中熄灭。

失去火把的照明，科林眯起双眼，他果然看到甬道尽头的薄雾中，点点绿光升起，但又不像磷火那样飘忽不定，密密麻麻，好像星点一般。

战士们排起阵型，小心的向着甬道尽头走去，科林跟在后面，手中捏着长剑。迈过已经倒塌腐朽的大门，薄雾后似乎是一片干燥凸起的平地，火光所到之处看不到边界。

科林疑惑的看着四周，原本绿色的光芒消失不见，只有黑暗和火把昏黄的光线。在意识到四周空旷一片后，邓肯指挥战士们围成圆阵，中间保护着领主。

但科林却推开了保护他的人群，他伸出手指，感受风的流向，右……左……前……他无奈的收回手，凝视着周遭的黑暗。这可能是个巨大的空间，所以风向才会变化，依靠风向显然已不可能。

他弯下腰，在地上摸索着，抓起一块碎石猛地扔了出去。

咣当——石头撞击在地面发出声响，但随即响起巨大的回声，这再次验证了科林的猜测：这个空间绝对不小。

邓肯显然也明白了科林的想法，面对巨大的空间，分兵是寻找出路的最优选择，也是最危险的选择。但如果不分兵，也许等到饿死也找不到出路……等等，冷汗从邓肯额头渗出，他突然想到自己一行只带了几根火把，也就是说火把全部熄灭之时，就是众人被困死在这里的开始。

他焦急的扭过头，准备命令女战士们立刻分兵寻找出路，但却被科林按住肩膀，“听我命令，把火把全部熄灭。”

女人们有些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命令，但贝尔的训练让她们服从了长官的要求，火把被包在厚斗篷里捏熄，这样如果还需要燃起依然可以使用。

邓肯紧紧盯着黑暗中科林的面孔，他不确定自己的主人是因为地下的压抑气氛而失去理智，还是另有想法。但依卡尔学士的训练让他明白，先观察，再决定。

“嘘，不要动……”科林轻声说到，压低的嗓音让人更加紧张。

邓肯被这诡异的气氛所影响，他轻轻垂下双手，闭上双眼，用自己的身体去感受周围的变化。

在彻底的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邓肯依旧一无所获……直到科林发出蚊鸣般的低语，“看！”

邓肯张开眼，他赫然发现自己正站在绿色的海洋中，点点星光从地面一直蔓延到穹顶，距离与空间此时似乎都失去了意义，让人感觉仿佛自己就是宇宙的中心，周围的一切都被染上了绿色，他甚至能看清科林嘴角翘起的微笑。

这——这完全超出了邓肯的认知，但他知道机会难得，借着无处不在的绿光，他终于看清了这个巨大的空间并不是空无一物，在广场正中似乎有一座石丘，四周有着起起伏伏的黑影。

哗啦，一名女战士被这壮丽的景色吸引，不小心碰到了自己脚边的碎石。好像被声音惊动，所有的绿光瞬间消失，人们再次陷入黑暗。女人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自己的队友，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呵呵……”科林轻笑出声，邓肯发现自己的领主此时居然趴在地上，不知在寻找什么。

“大人……”邓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科林少爷自从进入这个广场就有些神神叨叨，是不是被什么影响了？

科林拿出燧石，点燃了扔在一旁的火把，他拿出瓦罐，用匕首挑起一块长方形的碎石，“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邓肯伸头，却并未看到有什么怪异之处，但科林把手捂上，遮蔽住一旁的火光，过了一会微弱的绿光从石头上发出，好像绿色的丝线。

“被发光菌丝包裹的石头，”科林此时笑的像个孩子，“我还未见过亮度这么高的品种，不知道是什么真菌的菌丝。”他收起样本罐，小心的装入腰包，向着另一处走去。

邓肯有些畏惧的看着科林离开，心中充满疑惑。那是什么东西？居然能在黑暗中发光？这让他想起了一些流传在抄本中的传说：有绿光之石的地方都是死者之地。

“大人……”邓肯抑制住自己的恐惧，正要叫住科林，却发现他已经点着火把站在了不远处一个巨大黑影的旁边。

连忙赶上几步，邓肯看清了科林眼前的东西，一个已经腐烂成白骨的巨大尸骸，“这是……巨齿兽，无尽荒原上已经很多年没见到过了。”

两根弯刀样的黑色长牙从尸骸的头部向两边伸出，即使经历了时间洪流，长牙锯齿状的边缘依旧诉说着当年的杀伤力。科林估算了下，这个生物活着的时候比大象还要大出一倍。

“八十年前出现在迷雾湖的巨齿兽是最近的一次记录，当时霍兰德王国两个百人队死伤过半才杀死一只。”邓肯不免有些庆幸，如果这怪物是活的，自己一行人绝无生还的可能。

科林点点头，除了上一世博物馆里的恐龙，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生物骨骼，从那两柄长牙来看，这种生物仿佛生来就是为了战斗。但又是谁杀死了这只巨大的生物呢？他紧紧盯着巨齿兽额头上的圆孔。

邓肯指挥着众人向先前看到的石丘走去，那里是大厅的最高点，也许能发现一些出路的线索。越靠近中间，倒地的尸骸越多，科林见到了各种传说中的怪物，很难想象在黑暗之潮依旧存在的年代，人类是如何与这些生物战斗并存活下来的。

看着科林皱起眉头，邓肯知道少爷又对历史有些疑惑，“少爷，无尽荒原上的开拓领在古代都是人类防线的桥头堡，他们原本的作用就是预警和为防线争取时间，人类的最终防线还是叹息之墙。”

顿了顿，看到科林似乎有兴趣，他接着说到，“大远征时期，人类在无尽荒原上主动向黑暗之潮发起了佯攻，以掩护神皇进入黑暗之心彻底终结黑潮。那时的开拓领是双方拉锯的焦点，坎贝尔家族因此战的战功获得了封地。”

“大人，我们发现了什么……”一直默不作声的女战士突然发出惊呼，打断了邓肯的历史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