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宜的心提了起来，飞快的进行自省。

是自己刚刚的语气不够诚肯？

还是自己的神情不够真挚？

商景昀静默片刻后.突然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商景昀说的没头没脑，程雪宜明显的蒙了下。

商景昀瞧着程雪宜的样子便知道她刚刚压根就没有听明白自己问的是什么，于是解释了句“那名卖肉脯的小贩呢？”

大昭讲的是国以民之本，民以食天天。

百姓的食品安全一直被朝廷摆在极为重要的位置，对于商贩的处罚力度相当的大。

一旦发现商家在食品上以次充好，做假贩假，轻则抄没家产，动辙全家流放，男戍边，女充官。

像肉脯小贩这种害人吃坏肠胃，严重到差点丢了命的行为，一旦坐实，他被入监砍头事小，他的全家老少都得受到他牵连。

男子还好，送去边关虽条件苦了些，倒也还能努力的让自己像个人一样的活着。

他家的女眷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不论是才出生的女婴还是行将入土的老妪，一律得从良籍转入乐籍不说，还有一定的可能性被转入下三处那样的地方。

程雪宜没去过十三处，但从如意楼众姐妹的嘴里多少也能了解到一些情况。

若说如意楼是个水坑，那些落水的女子，起码还能看到光，还有被人捞出水的一线生机。

那下三处就是个暗潭泥泽，一旦被送进去，便是暗无天日的地狱般生涯，剥皮拆骨样的罪遭着，哪天被丢进乱葬岗，哪天才算是真正的解脱。

程雪宜毕竟是女人，还是一个曾在红旗长大的女人。

她自然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一群无辜的女人被牵连着落入那种生不如死，毫无尊严的不堪境地。

“那个小贩被黄老爹逼着吃了他自己卖的肉脯。之后是死是活，就不清楚了。”

商景昀深看她一眼。

她心里又有些没有出息的发毛。

大昭讲的是连坐，讲的是一人犯错全家受株。

一人做事一人当，罪不及家人的想法，对他们而言太过新奇，并不容易得到他们的理解。

她不会傻傻的去同商景昀解释，为什么她没有去报官。

她只能安静的等着。

时间已然过午，西面的光线渐渐强过了东面。

程雪宜住的是东厢房，随着太阳西移而渐强的光线，穿透门窗上的白纸打到了商景昀的身上。

依然是一件天青色的锦袍，与当初所见不同的是，襟边袖口的绣线里捻进了银丝，即使程雪宜低垂着头，依然可以看到那些银丝线反出的光。

明亮，清幽，一如他的人。

商景昀望着心恭敬实则魂游太虚的程雪宜，突然动了。

程雪宜还没反应过来，便眼前一暗，商景昀从床前过到了她的身前，看着自己在她的头顶上投下的阴影，感慨道“黄老爹把你教的很好！”

程雪宜讶然的抬头，商景昀已然绕开她，向着屋门走去。

她皱眉目的看着商景昀的背影，总觉的他刚刚的语气有种与他年龄不太相符的深沉。

商景昀在门前停下来，回身看了眼立在原地的程雪宜。

“随我去看沈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