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破旧不堪的门，伴随着吱呀声走了进去，这是一间大杂院，和小羊圈胡同我之前住的院子差不多大，几间厢房东倒西歪，比失火之后的情报局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些屋子的窗户上都没有玻璃了，只靠一些旧报纸糊住了窗框，幸亏现在还是早秋，要是到了寒冬，屋子里肯定会和冰窖里一样冷。

小洪站在门厅之中，对面的圈椅上端坐一人，因为处在阴影之中，不能一下看清楚样貌，估计这就是燕子李三了？

他还没有说话，小洪回头看到我们三个人，一跺脚：“你们怎么来了？”

我走到他跟前，冲着阴影里的汉子一抱拳：“犬子昨夜被您照顾，多谢多谢。”

那人哈哈一笑，却没有起身：“我可没照顾他，是他非要跟着我，还说要跟我拜师，我没答应，他还就赖着不走了。”

小洪走到他身边，把银元往他手里一放：“你答应我的，我给你拿回十块银元，你就收我为徒，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数。”

那人把银元在手里一抛，叮当作响，这才起身，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阳光下，这几步路一走，却是一瘸一拐的。

他个头还没有我高，头发稀疏，倒是一副胡须，根根都朝外驽着，如同张飞一般。他眼睛不大，而且猛一看没有什么精气神似的，可当他望向我的时候，眼睛里面却精光一闪，我仿佛有被猛兽盯住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瞬间就消失了。他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呵呵一笑：“我是想把这孩子难为一下，他就能走了，这钱您收好。”

说完不由分说，抬手抓住我的腕子，把银元放入了我的手里。扭头对小洪说：“娃娃，跟你爹走吧，以后别一个人溜达啦，小心被拍花子的拍走。”（注：拍花子，旧社会这么称呼拐卖儿子的人）

小洪眼睛瞪了起来：“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说好上午之前搞来八块银元就算过关，我这还打出富裕来了呢。”

我上去一拉小洪：“李先生莫怪，我这孩子脾气大，他对我也这样不客气。”

那人眼中精光闪过，手放到了腰间：”你怎么知道我姓李。”

我一愣，知道说错话了，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小洪已经又叫了起来：“爸爸大笨蛋，我一晚上辛苦白费了！”

那人后退一步，微微有些弯腰，就如同猛兽要扑食之前的蓄力一般：“看来你们是早有准备啊，耵上我李某人了。”

我身后的罗胖不明所以，开始教育小洪：“孩子，怎么能这么说你爸爸呢，你不知道昨晚上他见不到你多着急吗？”

青年小洪在边上补刀：“就是，而且他多么笨是家里的秘密，怎么能就外传呢？”

小洪还是很生气地说：“爸爸你就是不信任我，一直都是这样，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我连连摆手：“我知道你不是小孩子了，可是当爸爸的关心儿子不是天经地义吗？”

那人被我们这一通言语，说得也有些愣了，他身子直起来，问小洪：“娃娃，你不是替你爸爸来抓我的？”

小洪的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

”可是你知道我是谁？”

儿子的头又点得和小鸡哆米一般。

那人哈哈一笑：“有趣的娃娃，进屋说吧。”然后冲着边上喊了一嗓子：“妞子，烧点水来。”

只见东厢房门一开，露出一张清秀的小脸，这小姑娘看上去也就十来岁的年纪，身上的衣服是补了又补，而她身后，又探出来七八个小脑袋，一群孩子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我们。

罗胖乐了：“哎呦，这是到了幼儿园了啊。”

“什么啊，这都是师傅收养的孩子。”小洪说了一句，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包糖，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买的，跑过去给几个小娃娃们分。

我心里肃然起敬，对着那人又一抱拳：“李先生高义。”

“高啥高，力所能及而已，总不能看着这些娃娃饿死。”那人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