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卷1第34章 虢公之野心(1 / 1)姬为毅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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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

虢公长父和虞公余臣同召公虎大部队分道扬镳后,带着本部兵马,一路快马加鞭,向南急行军。约摸半日后,离开汾隰已远,到达一片开阔地,虢公长父下令原地驻扎休整。

虢公长父和虞公余臣下了各自车马,准备商议下一步打算。

连续的长途行军让虞公余臣疲乏不已,他摇着肥大的脑袋,抱怨道:“太傅,此时退军,寡人总觉得有些不妥。”

虢公长父笑问:“有何不妥?”

虞公余臣不无担忧道:“虢、虞皆公国,论爵位,位列诸侯之首,齐、鲁、燕、卫、晋这些诸侯国都只是侯伯而已;论辈分,虢国先祖虢叔乃周文王之弟、周朝叔辈,而我虞国亦是太王古公亶父一枝;论官位,我乃九卿之大司徒,你更是位居三公。从任何方面,退兵总归是不妥。”

虢公长父见虞公余臣说不出个所以然,抚须大笑:“孤先祖虢叔,位列周文王五大贤臣之首,在周王室居高职。自先祖虢成公被周康王拜为太傅以来,历代虢公历经昭、穆、共、懿、孝、夷诸王,掌握军权长达百年之久,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可笑那太保从未带过兵、打过仗,居然怀疑本帅之用兵,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虞公余臣依旧心虚:“然而你我领兵数年,毕竟有虚领军饷以自肥之嫌。”

虢公长父摇了摇头,不置可否道:“国人暴动之后,你让孤何处寻得兵源?周王师没有兵源,我们抽调各自国兵替天子充盈王师之编制,自是各取所需。”

“这……毕竟有失体统。”虞公余臣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虢公长父见虞公余臣还有愧疚之色,继续煽动道:“孤之所为,亦虞公之所为,虢、虞堂堂两个公国,本可配有三军,不问王师军务。然我等一心为国,多年戎马倥偬,何暇顾及本国军政?再者说,孤又非拥兵自重、意图不轨,有何不可?”

虞公余臣本就和虢公长父一路,听此一席话,竟渐渐释怀。

又琢磨了一阵,虞公余臣突然想起一事:“太傅,不知你可否听说有关于你之市井流言?”

虢公长父淡然一笑:“在镐京城里,对孤之流言蜚语何曾中断?甚至有谣言道,孤和荣夷公乃是私仇,是孤发动国人暴动云云。”

虞公余臣连忙摇头:“谣传而已,太傅不必放心上。”

虢公长父望着远方,沉吟道:“市井传言可也不是空穴来风,怕是虞公也这么想罢?”

虞公余臣吃了一惊,赶紧摆手,连连否定。

虢公长父露出诡异而狡黠的微笑,道:“那荣夷公也太不自量力,在周天子面前鼓吹‘专利’,怂恿堂堂周王同百姓争利,孤早想除之而后快。怪只怪,他年轻气盛,得罪了全镐京的国人,轮不到孤亲自动手,他就被作乱的国人剁为肉泥了也!”

虞公余臣心里为之一颤,想起国人暴动之惨状,后背发凉:“弹指一挥已过去十四年也,往事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虢公长父斜眼看了虞公余臣,冷冷道:“孤总觉得周、召二公此次执意出兵,必有阴谋。”

虞公余臣一头雾水:“何以见得?”

虢公长父道:“周、召公共和执政十四年,周天子下落不明,王位悬而未决,不知他二人想拖延到何时?

虞公余臣道:“可依周礼,周王还未退位,如何能立新君?”

虢公长父一脸不屑,道:“我看未必!万一他二人已知周天子不在人世……”

虞公余臣赶紧摆手,紧张地四周观望,劝阻道:“不可胡说!此时万万不可胡说!”

虢公长父不以为然:“外人都道周、召二公乃是伊尹、周公旦在世,我看不然,怕是此二公包藏祸心,想学启、汤故事罢?”

虢公长父言下之意,乃是猜测周、召二公想学习夏启、商汤改朝换代故事,倒让虞公余臣深吸一口凉气。

虢公长父见虞公无动于衷,继续道:“此次出征,召公执意随军而来,表面上是监视,实则意在夺取军权以谋大事!”

“是何大事?”

“执政十四年,收买人心,要再收回军权,那大周还不是为周、召二人说一不二?”虢公长父越说越激动,“他日,周召二公若要铲除异己,这第一刀,砍向的必是你我!”

“这……该如何是好?”虞公余臣胆小,已是惊慌失色。

虢公长父道:“现在朝野上下、蛮夷戎狄、大小诸侯,哪里不是暗流涌动?就周王师那些残兵败将,岂是我虞、虢国精锐部队之敌手?倒不如来个一了百了,你看如何?”

虞公余臣见虢公长父竟起了谋逆之心,脸色大变,赶忙劝道道:“太傅万不可冲动!”

“哈哈哈哈!”虢公长父突然仰天大笑。

“太傅何故发笑?”虞公余臣听得满身不自在。

虢公长父冷笑道:“孤也就是随便说说,虞公何胆怯如此?”

“这……此种玩笑开不得!”虞公余臣心有余悸。

虢公长父道:“孤名义位列三公,世袭太傅。可如今大周太子何在?孤又当谁之太傅?既然朝纲不振,还不如借此良机退而回国自重。他日礼崩乐坏、大周朝不保夕之时,你我国中有军、手头有粮,退足以自保,进亦可图强,岂不是一举多得?”

虢公长父这番话显然说中虞公余臣心声,他亦早有拥兵自重之心,只是不像虢公长父如此明目张胆说出来而已。

二人相视一笑,把兵权被削一事抛之脑后。虢公长父见营帐内已经摆下酒席,执虞公余臣之手,邀其入营把酒言欢去也。

一顿大快朵颐后,虞公余臣问虢公长父道:“太傅此去,下一步作何打算?”

虢公长父叹了一口气,道:“此言及孤之心病也。”

“此话怎讲?”

“虢国之封地,由汧水入渭水,离周召二公封地极近,西北面皆戎狄包夹,土地贫瘠、人民稀少、无险可守,着实凶险。我虢国想要有所作为,只有一条路——迁封。”

虞公余臣大惊道:“大周开国以来,可从无故迁封之先例。”

虢公长父充耳不闻,走出大帐,眺望远方,虞公余臣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跟着出了帐。

虢公长父突然对眼前的这片沃土大感兴趣,问虞公道:“此为何地?”

虞公余臣找来智囊宫之垣,宫之垣道:“此地名曰曲沃。”

虢公长父瞬间起了兴致,道:“曲沃?此名甚佳,可有何来历吗?”

宫之垣娓娓道来道:“晋国自桐叶封于唐,便以绛山为宗,定都在绛城。绛水出绛山之南,沸涌而东,折向北经青玉峡,东流白石山,悬而为沃泉,九曲而北入于浍,萦回盘旋,西流入汾。取其曲、取其沃,得名曲沃也。”

虢公长父赞叹道:“此地土地肥沃,地形独特,依山傍水,是个建都的好地方!”

宫之垣道:“不仅如此,此处林间紫气环绕,无高山却常年有云雾,此地若得贤能君主居之,久之必成王霸之业。”

虢公长父听得眼前放光,问道:“先生颇知晓挑地营城之事?”

宫之垣作揖道:“略懂一二。”

虢公长父心里暗喜,暗地相中曲沃作为迁封之地。又瞄了一眼这个身材短小、其貌不扬的宫之垣,问道:“孤之虢国欲往东迁封,可否推荐此地?”

宫之垣没想到虢公长父问得如此明目张胆,很是惊讶。

虢公长父再三催问,宫之垣不得泼冷水道:“虢国为公国,若要迁封,也只可在京畿之内另选地盘。曲沃孤悬京畿之外,怕是不可得也。”

虢公长父闻言不喜,但不好发作,只得干笑道:“那畿内可否还有佳地可迁?”

宫之垣闭目,思索良久,摇摇头道:“京畿土地悉尽封出,仅剩些无主贫瘠之地,并不适合虢国这样的公国屈尊。”

虢公长父冷冷道:“不见得吧?宫大夫,孤看你你早有答案!”

“未……未曾。”宫之垣一身冷汗。

“三门峡若何?”虢公长父一脸坏笑。

宫之垣大吃一惊,心中暗暗叫苦,他何尝不知三门峡之重要,这正是他为虞公余臣谋划的要地,岂可让虢公长父垂涎。

三门峡乃黄河之重要军事要冲,三门峡以北便是虞国南大门,其关乎生死存亡之命门要冲。

宫之垣赶紧目视虞公余臣,不料自己主公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道:“三门峡乃我虞国天险屏障,那可是好地方!宫大夫曾多次建言,三门峡以南大片土地,乃是英雄用武之地。”

宫之垣心中暗骂自己主公虞公真是个“愚公”,怎能把虞国大好后方让于虢公长父这狼子野心之奸雄?

虢公长父仰天大笑:“宫大夫,为孤好好说说?”

宫之垣心中一百个不愿意,但只得无奈介绍道:“相传大禹治水时,凿龙门,开砥柱,在黄河中游这一段形成了’人门’、’鬼门’、’神门’三道峡谷,三门峡即由此得名。三门峡之北即大河之阳,故曰大阳。大阳乃阳气之甚、背靠崤山,易守难攻,乃风水宝地也。”

宫之垣一边说着,一边用树枝在地上画着。还没等他说完,虢公抽出长剑,插在地图中大阳之上,志得意满,大笑道:“这便是孤要迁封之地!取此大阳之地,舍我其谁?”

虞公余臣目瞪口呆,方才他只是想炫耀下自己国都附近的风水,没想到虢公居然想染指自己的嘴边肉,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宫之垣赶紧出来解围:“太傅,大阳之地虽好,但在下斗胆推荐另一个地方——三门峡以南有一地,名曰上阳,周初周公旦、召公奭分陕而治,就是以这里为界。此地现离焦国很近,但焦国国君只求自保、早晚不能保全此地……”

虢公哈哈大笑,用剑把大阳、上阳连成一线,说:“我必兼而取之!虞公,到时候我迁封到虞国旁边,你我可就是兄弟邻邦、唇齿相依也。”

虞公余臣吃了个哑巴亏,也只得赔笑点头:“如此……如此甚好。”

宫之垣痛苦地闭上眼睛,暗叹虞公余臣生性怯懦,哪里是这个专横跋扈的虢公长父的对手?

虢公长父心满意足,挥挥手中马鞭,道:“天色不早,孤要回营歇息,天亮后各自回国,改日朝中再见!”

言罢,虢公长父扬长而去,留下虞公余臣和宫之垣在夕阳下,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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