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又坐回了茶几桌前,小诺提着灯笼靠近,只见小姐双颊毫无血色,嘴唇泛白,一双眼睛呆若木鸡,其额间还布满了一颗颗大大的汗珠。
小诺赶忙点亮屋里所有的火烛,将黑暗驱逐此地。
由暗渐亮,白芷的思绪也从梦境中一点一点的抽离。借着灯火,看着眼前完好的门窗,门外仅有的几棵干瘪树木,还有眼前站着的小诺,也并非方才那血肉模糊的死尸,这一切将白芷暂失的记忆慢慢唤醒。
“小诺,现在什么时辰了?”白芷有气无力,软绵绵道。
“酉时了,小姐”小诺拧了拧手巾,擦去白芷额间的冷汗,“小姐,饿了吧,我这就给你盛饭去。”
“快去快回”白芷仍心有余悸。
小诺拿起灯笼,掩门离开,屋里稍暗了些许,白芷起身蜷缩至床塌,紧盯着放眼望去的任何一个角落。
“呜~~”一阵寒风穿墙走壁,卯足了劲的破门缝而入,发出了短而有力的鸣叫,声势虽大,却是强弩之末,撩拨了几下床帷上的流苏便消失殆尽了,坐于流苏之下的白芷,却仍感寒意。
白芷再往里退了退,无意中摸到一冰凉硬物,形状迥异,似有弯曲之物附着其上,再往上摸了摸,手指陷入缝隙内。
白芷忽然想起了什么,猛然抓起,紫铜之色,长而不锋,正是那把剑,方才将它忘于床榻,虚惊一了场。
只是这剑柄处的裂缝愈加明显,可见里面的红铁之色。
“紫铜铸身,再以铜蛇盘之,以做观赏之用。”此梦境突然闪现在眼前,白芷举起此剑再细观之,紫铜之内确有泛红,且那纹路清奇,难不成那些梦境都是真的?
“此剑戾气之重,所经之处无不腥风血雨。”又是那梦里的记忆,白芷立刻将它扔至地上。
“小姐,你怎么把它扔了。”小诺正举着灯笼进屋,手里拎着菜篮。
“我嫌它不吉利。”
“这么精致的东西扔了多可惜,卖了还能换铜板呢。”小诺精打细算,将它捡起归还于白芷。
白芷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过来,“小诺,何时庙会?”
“年初一至年初七都有庙会,元宵节也有,这不,再两日就是庙会了。”
白芷内心盘算着,还是将这个不吉利的东西,物归原主。
“小姐,该吃饭了。”小诺催促着,将竹篮里的饭菜一一端出,滋补汤药甚多。
白芷又冷又饿,这汤是及时雨,正好暖暖身子。一碗汤下肚,方才的那些恐惧已消了过半。
“小姐,自打从华府回来的这几日,你如此嗜睡,身子可有什么异常?”小诺小心翼翼的问着。
“就是睡得不好,身子累的很。”白芷说着按了按自己的肩膀,仰了仰脖子。
“小姐,晴云姐姐告诉我,女子有身孕后就是嗜睡身累。”小诺有些窃喜,“小姐,你不会是有身孕了吧!”
这一下可把白芷给问住了。
“夫人说了,你是华家长孙媳妇儿,若你先于各院怀上孩子,如果还是个男孩,肯定整个华府都得把你当宝贝捧着。”
听罢,白芷下意识的抚了抚肚子,若真能怀上,或许在华府也能母凭子贵了。
饭饱后,白芷拿起书躺于床榻小憩,小诺则坐在床边给她揉捏着,久静之后便开始闲聊起来。
“小姐,今日三少奶奶和夫人告你状了,说你把孩子给吓毁了。”
“那几个孩子,调皮得很,又正撞上我有脾气的时候,所以就吓唬吓唬他们,解气。”
“还好,庭玉和如玉都是女儿,如果四少奶奶也告状,夫人就该心疼了,毕竟那是白府唯一一个带把的。”小诺逗趣道。
“放心吧,四嫂只会跟风,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聊的正兴起,外头传来一阵孩子哇哇哭闹声。
“这是哪个杀千刀的,把我家孩子给吓成什么样了。”是三嫂的声音,嗓门奇大,像是孩子睡着后给哭醒的。
“好了好了,给我回屋去。”三少爷拦住三少奶奶,不让她再吼下去。
“不就是找了个金龟婿嘛,嫁到婆家不还都一样。”三少奶奶不服气,撕破脸了。
“我们小姐嫁到华府就是了不起。”听了这一阵闹哄,小诺也不禁大声了起来,事后才惊觉似有过失,赶忙捂嘴,却不知是否已被人听了去。
而一旁的白芷想拦却未能拦住。
这一下,院子里是真的鸦鹊无声了,再无方才的骂骂咧咧。
白芷与小诺对视了一眼,噗嗤的笑出了声,想方才那句话竟有如此威力。
这一夜,有小诺的陪伴,白芷睡得甚是安稳。
翌日,华渊亲自来接白芷,白府却未放行。
白家众人特地为华渊设了一午宴,准备好好款待一番。
厨房已炊烟袅袅,烧鹅、烧鸡、烧花鸭……,阵阵香味席卷而来,丝毫不亚于年三十。
客堂中,众人落座。白老爷于主位,华渊在左,白家大哥在右,此二人都寡言少语,但需当机立断时,华渊自有主意,而白家大哥都由妻子代以言语,这不,大嫂正坐于他身旁。再来是鲜少露面的二哥,不掺乎闲散琐事,必也不错过白府大事。三哥则一个劲的“喝喝喝”,似乎这酒就是开门锁,能通天达地。还有个四哥,虽也寡言却有主意,只是性子有些燥了。
这一顿饭下来少不了寒暄推让,只是有人知攻知守,有人只攻不守。
而众人也愣是没从华渊嘴里套出一个生意经来。
酒席散去,唯有二哥和大嫂还能起身送华渊,其余都已醉趴在地,而白老爷年事已高早一步歇息去了。
一顿折腾,华渊微有醉意,坐于马车晃晃悠悠,见白芷的包袱里又有那把木剑,便打量了一番,木头剑鞘,紫铜剑身,剑柄处却有一道深长的裂缝,华渊冷哼一声,将视线挪至窗外。
白芷见他如此,挪了挪身子,往角落靠了靠,紧紧抓着自己的包袱,及其不自在,好似与眼前的达官显贵已形同陌路。